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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燕王教子)


“恭喜王爷,  三爷那边又为您添了位乖孙!”

        听完小太监的回禀,海公公笑眯眯地转个身,进来给燕王报喜。

        燕王坐在窗边,  正在看朝廷新颁发修缮的几条律法,闻言便笑了开来,  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摸着胡子道:“孙子好啊,  多学学老三的本事,将来也能沙场御敌。”

        海公公拍马屁道:“三爷也是您教出来的,有您提点,  咱们王府的郎君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材。”

        燕王很受用,  叫海公公给三儿媳赐赏去。

        澄心堂。

        徐王妃等人也都过来了,  喜气洋洋地围观新出生的王府七郎。

        前面出生的衡哥儿、六郎都是大胖小子,对比两个哥哥,  六斤重的七郎显得就特别小,但七郎只是个头小一点,  一头胎发又黑又密,大房的六郎都一岁半了,头发还没有七郎的多。

        当然,头发长得有快有慢,  多少都与健康没关系,可七郎头发好脸蛋也光溜,在新出生的孩子里面,属于非常漂亮的宝宝了。

        “小七瞧着更像他娘。”徐王妃抱了一会儿,对温夫人道。

        温夫人笑得最喜庆真挚:“那敢情好,  长大了比五郎还好看。”

        衡哥儿与儿子一样,是丹凤眼形,  笑起来还好,一旦生气或不高兴,就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儿媳妇的桃花眼多漂亮啊,男孩子长双桃花眼,大了更讨女孩子喜欢。

        众人都看过孩子,徐王妃就把七郎还给乳母去里面照看了。

        这时产房里面也收拾干净了,开窗散过味儿,大家又都进去探望殷蕙。

        殷蕙躺在床上,一头浓密的长发用红绸裹在头顶,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可她的眼睛明亮喜悦,就像一幅美人图的点睛之笔,让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精神不错,接下来好好养着吧,出月子正好过年了。”徐王妃关怀地道。

        殷蕙笑道:“嗯,叫母亲担心了。”

        徐王妃又待了一会儿,率领众人离去,这也是为殷蕙娘俩好,无论产妇还是新生儿都很脆弱,人多了容易过病气。

        魏曕送走众人,这才有机会来产房看她。

        进屋之前,魏曕脑海里浮现出她刚生完衡哥儿时的样子,面白如纸,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他就开始掉眼泪。没等他说什么,产婆们抢着劝她不要哭,说月子里哭容易伤眼睛,留下病根不好,他就又看着她闭上眼睛,强行把泪憋了回去。

        手触到帘子,顿了顿,魏曕才进去了。

        殷蕙正抱着睡着的七郎,看得目不转睛的,余光瞥见有人影走进来,她抬头看去,就见魏曕已经换了一身常服。

        目光相对,她笑了,他的眼眸亦不再冰冷,有温情,也有几分担忧过后的放松。

        产婆与乳母悄悄退下。

        魏曕坐到她身边,先问道:“这么抱着,会不会累?”

        殷蕙摇摇头,看着七郎的小脸道:“这次生得快,没有费我什么力气。”

        魏曕又看了她几眼,才看向襁褓里的奶娃娃。

        殷蕙想起来,问:“衡哥儿呢?还没回来?”

        魏曕道:“刚回来,洗手去了。”

        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以及乳母低声的劝说:“五郎别跑,小心又溅起灰尘来。”

        最后衡哥儿还是被乳母抓住,重新擦掉身上的浮灰又擦了手脸,才得以进来。

        “娘,我有弟弟了吗?”衡哥儿跑到床边,踮着脚往襁褓里望。

        魏曕接过襁褓,方便他看。

        衡哥儿渐渐皱起小眉头:“弟弟好小。”

        殷蕙下意识地看向魏曕,魏曕也看向她,夫妻俩默默对视一眼,都选择了沉默。

        那些凶险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孩子了,免得小家伙害怕。

        “很快就会长大了,像六郎一样。”殷蕙笑着道。

        衡哥儿想到走路摇摇晃晃的六郎,被三郎嫌弃太慢的六郎,对着七郎的小脸道:“弟弟长大了,我陪他玩。”

        他就不会嫌弃自己的弟弟。

        殷蕙摸他的脑袋:“衡哥儿真是个好哥哥。”

        衡哥儿:“娘,弟弟叫什么?”

        殷蕙看向魏曕。

        魏曕解释道:“先叫七郎吧,弟弟满月时,祖父会给弟弟起名。”

        从大郎到六郎,都是如此,包括大房的眉姐儿、二房的庄姐儿。

        殷蕙下午生的孩子,人来人往的,不知不觉就到天黑了。

        殷蕙已经回了上房的屋子,这几晚她都该一个人睡,方便产婆、丫鬟照顾她,魏曕若在,会有很多不方便。

        魏曕只能在饭后陪她说说话。

        知道她关心廖秋娘的事,魏曕将冯腾的话转告给了她。

        殷蕙惊讶道:“这么快就成了?”

        魏曕:“应是如此,过几日我问问他婚期。”

        殷蕙替廖秋娘高兴,小姑娘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能够嫁个好郎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们成亲那日,我带你去冯家吃席。”魏曕忽然道。

        殷蕙像是听了什么梦话,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魏曕补充道:“若是他们年前成亲,那就算了。”

        要去也得等她出了月子才行,今日是冬月二十四,距离过年只有一个月零几天。

        殷蕙忍不住地笑,刚提亲,哪有那么快成亲的,再早也得等春暖花开呢,那时候她早恢复好了。

        “谢谢您。”殷蕙拉着他的手,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魏曕就是要她开心才这么说的,她生孩子不容易,他除了这个,别的也帮不上什么。

        “早点休息吧。”看看天色,魏曕拍拍她的手,站了起来。

        屋里暖和,外面还刮着寒风,风吹散了云,夜空剔透,闪耀着一颗颗寒星。

        魏曕站在廊檐下,看了会儿天,这才来到前院。

        安顺儿伺候他洗脚时,魏曕想起一事,问:“可有派人去殷家报喜?”

        安顺儿笑道:“派了,夫人才生完,金盏就过来叫我安排了,肯定是夫人提前吩咐过。”

        魏曕明白,她是怕殷老牵挂。

        她爹娘死得早,完全是殷老一手带大的。

        过了几日,燕王叫来三个指挥使与魏旸、魏曕,商量三卫所招兵的事,此次抗击金国,燕王的五万人马损失了近七千人,得尽快挑选精壮之士补足。

        燕王的意思是,年前就给办妥了。

        冯谡、高震、杨敬忠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他们退下后,魏旸也要离开,却见魏曕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还有别的事说。

        就在此时,燕王也察觉了,笑着问:“老三有什么事吗?”

        魏曕颔首,并不避讳魏旸还在,看着燕王商量道:“父王,七郎庆满月的时候,儿子想请七郎的曾外祖父与舅舅过来吃席,不知您意下如何?”

        魏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整个王府,没有人把殷家当正经的姻亲,以前逢年过节有什么宴请,也从未给殷家下过请帖。

        他还以为老三有什么大事要与父王商议,结果竟是为了这个。

        燕王沉默片刻,用眼神示意长子、海公公都退下。

        两人告退。

        燕王坐在书案后,招招手,叫魏曕走近点。

        魏曕绕到桌案,站在父王面前。

        燕王打量一眼已经完全长成成年男子身形的儿子,笑道:“怎么,知道疼自己媳妇了?”

        魏曕立即红了耳垂。

        他可以搬出很多理由,但英明如父王,又怎么会信。

        燕王却收了笑,微微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这个儿子:“现在把殷家当亲戚了,以前不当,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觉得你本可以像大哥二哥那样娶京城的名门贵女,觉得我偏心,没把你当回事?”

        魏曕脸色大变,跪下叩首道:“儿子不敢。”

        燕王哼了一声:“不敢,那为何衡哥儿满月、周岁时你不请人家?”

        魏曕看着地面,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然委屈过。

        因为生母的出身,他被大哥、二哥、府里的下人们看轻,虽然那些明显的恶意的轻视都发生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别人以为他不懂,其实他懂。

        于是他努力读书勤练武艺,大哥二哥还在睡觉时,他已经爬起来蹲马步了。

        他不与大哥比文,凭借出众的武艺被父王看重。

        就在他自觉可以与二哥比肩时,父王要他娶一个商户家的姑娘。

        大哥二哥都来安慰他,却不知越是这种安慰,越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燕王看着沉默的儿子,忽地叹道:“我知道你委屈,但我不是不看重你,谁让当时只有你在适婚的年纪?咱们拿了殷家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叫殷家姑娘给你大哥二哥当妾吧,还是说让殷家姑娘嫁给比她们还小的你四弟?”

        魏曕眼眶发热,额头触地道:“父王无需多言,儿子都明白,儿子确实糊涂过一阵,后来您选我进京给皇祖父祝寿,儿子就都明白了。”

        燕王点头,扶他起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何况你还年轻,更何况,父王很清楚,你之前不请殷老进府,不是你还在怨父王什么亦或委屈什么,你那是好面子,怕再被兄嫂们笑话,是不是?”

        魏曕垂眸道:“兄长与嫂子们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虚荣。”

        燕王笑了:“原来你也挺会说话的。”

        魏曕惭愧地低下头。

        燕王离席,负手对儿子道:“虚荣,这世上有几人不虚荣不好面子?父王都能理解,如今你是为了疼媳妇也好,自己想明白了也罢,你能跨出这一步,父王都很欣慰。叔夜你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心胸越大,能容的事越多,前面的路才越宽。”

        他没丢过人吗?

        都是皇子,太子守京城,他却要远就藩地。

        都是藩王,秦王、代王只懂享乐父皇骂完之后仍然继续养着,他频繁往返战场,父皇还嫌他耗费军饷太多,让他自己想办法。

        儿子娶商女委屈,他安排这门亲事时难道脸上很有光?燕地哪个百姓不知道他从殷家拿了银子?

        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心安理得地花别人的银子,他做不到。

        待到太子病逝父皇宁可封皇太孙也不封他,他更是在全天nbsp;      一时委屈可以,天天只记着委屈不委屈的,不行。

        要往前看,要学会忽视别人的幸灾乐祸或流言蜚语,专心走自己的路。

        这些话,燕王并没有说出来。

        可魏曕看着父王伟岸健硕的背影,完全能明白父王的隐忍与豁达。

        父王留下他,不是要训他,而是要教他。

        “父王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嗯,给殷家的帖子你自己安排吧。”

        “是。”

        燕王摆摆手,魏曕自行告退。

        走出勤政殿,就见魏旸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

        “大哥。”魏曕上前招呼道。

        魏旸注意到他眼圈微微泛红,叹道:“七郎出生,大哥知道你高兴,可殷家什么身份,你刚刚那么说,不是给父王添堵吗?”

        老三一定挨了父王的骂,还被骂哭了。

        魏曕迎着他好心劝说的目光,坦然道:“殷家是五郎、七郎的母族,不是外人,父王已经准我下帖子了。”

        魏旸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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