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牧杨也不是头一次见闻砚桐穿姑娘的衣裙,但是这一次看见却像头一次见一样。
也或许是闻砚桐出现的太突然。
第一个瞬间,牧杨并没有认出来这是闻砚桐,再仔细一看,才能从面前这个黛眉朱唇的姑娘的脸上,找出几分闻砚桐的影子。
他一下子停手,直愣愣的看着她。
闻砚桐也惊了,没想到随便来凑凑热闹,就能碰上牧杨的主场。
好长时间没见牧杨闹事了,差点忘了这人也是朝歌街上的大刺头。
傅子献从地上站起来,说道,“牧少,还是莫要再大人了,这花楼新开张,我们这样会扰乱秩序。”
“小六,”傅棠欢上前两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屋里不止有牧杨骑着的那个人,还有两个女子一个男子站在一旁。闻砚桐注意道这三个人的衣着打扮跟朝歌的人完全不一样。女子穿着露出洁白脚脖的裙裤,两脚踝上都带着五颜六色的玉环。
这些一看就不是朝歌的人。
牧杨从那人身上下来,脸上似怒气未消,但是语气却柔软了许多,捏了捏手指对闻砚桐问道,“你们来这做什么?”
闻砚桐挑眉,“当然是喝茶,不然呢?看你打架?”
地上的男子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揍的脸退到女子身后,一脸不忿,用口音很浓重的话说了什么。
女子脸色微冷,回了一句,那男子便不敢再说。
闻砚桐没想到牧杨会招惹到外地人,便走到他身边道,“你在这新开的茶楼闹事,是生怕你爹不知道?”
牧杨轻哼一声,“是他们先出言不逊,我爹说了,但凡有人敢出言冒犯我,先揍再说。”
“那我就把你骑在别人脸上揍别人的事告诉你爹,看看他觉得你做的对还是不对。”闻砚桐道。
牧杨瞪眼睛看她,“……这种卑鄙的事情你应该做不出来吧。”
闻砚桐狞笑一声,“你看我做不做的出来。”
牧杨叹气,“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卑鄙的人。”
闻砚桐轻哼一声,不再与他拌嘴,而是往前走两步,站在牧杨身边,对那两男两女道,“你们是从何处而来?”
那女子生了高鼻梁,眼窝有些深,与寻常姑娘的面容很不同,似乎有些胡人的血统。她戒备的将闻砚桐打量,面带着微笑的说了句话。
闻砚桐不动声色道,“会说朝歌话吗?我听不懂。”
“会的不多。”女子用生疏的朝歌话说道。
“你们来自何地?”闻砚桐道。
女子挑眉,抱着胸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看起来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不防猜猜?”
闻砚桐听闻,有将她细细打量一遍,注意到她腰间坠着一个巴掌大的娃娃,彩绳编织的,上面还用红色的墨迹画了繁琐的图案,她立即想到这些人是从何处来的了。
原书中提到的地方并不多,所以闻砚桐对其他地方也不了解,但是有一处地方书中写的比较详细。
那就是后来起战乱的祎北。
祎北坐落在朝歌的最边际,那里的风土习俗,语言穿着跟朝歌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地的人有一种独特的祈福方式,就是在腰间戴上母亲亲手编织的祈愿偶,直到找到配偶之后才会取下来。
闻砚桐看见那个娃娃,想着八成就是祎北人。
闻砚桐便故意说道,“朝歌与绍京其他地方很不一样,随便掉下一块石头砸在人群里,就能砸到几个权贵子弟,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谨言慎行。上回有群祎北的人来朝歌,行事张扬,目中无人,得罪了高官子弟,现在还在牢里关着,我想你们远道而来,也不想如此吧?”
那女子果然脸色一变,语气十分不善,“你吓唬我?”
闻砚桐微笑,“这怎么叫吓唬呢?我这是好言提醒,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另一女子道,“我们不远万里来朝歌,是听闻这里是绍京之眼,无尽繁华,却不想这里的人这般龌龊行径。”
闻砚桐纳闷,“此话怎讲?”
那女子指了指牧杨,“方才在楼下,他一直盯着我姐姐看,目光下流。”
“你放屁!”牧杨气得一蹦三尺高,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喊道,“我现在就跟你说个明明白白,你们姐妹俩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多看一眼,我就把牧字倒着写!而且还是用我的左脚!”
这番话让那姑娘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似受了很大的侮辱,用祎北话骂了句什么。
牧杨自然不乐意,“别用你们那犄角旮旯的偏僻话骂我,若非是你们先挑事,我还懒得揍你们呢!”
闻砚桐便温和的对俩姐妹道,“你们定然是想错了,我们朝歌貌美如花的姑娘多的是,他都没瞧上眼的,方才在楼下可能是有些误会吧。”
女子冷眼看她,“你们朝歌人都像你这般伶牙俐齿,绵里藏针?”
闻砚桐微笑,“我不是朝歌人。”
有一男子看不惯闻砚桐这样说话,提着拳头好似要冲上来打。
可牧杨可不是个纸老虎,软柿子,见那人气焰嚣张,当下就如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了。他将眼睛一瞪,撸着袖子道,“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我今儿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还不等人反应,一下子扑上前,张牙舞爪的与那男子扭做一团。
傅子献就在旁边站着,见牧杨动手立即上去拦,却不想那男子是个会功夫的,当下躲了牧杨一拳,反手推了个手肘撞在牧杨侧腹,把他撞得后退几步。
原本想拦架的傅子献见状,立即改拦为打,一个瞬间就在男子的侧颈,肩肘,腿窝三处攻击,男子立马跪了下来。
牧杨见傅子献出手那么快,也顾不得揉自己的侧腹,飞扑上前把男子压在地上,于是又出现了骑脸的一幕。
将人压在地上后,纵使那男子会功夫,也被牧杨按死了,两拳抡在脸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其他三人见状便想上来参战,傅棠欢立即命令身后的侍卫,几人上前,分别将人给制住,把牧杨从那人身上拉下来时,牧杨还不死心的补了一脚。
闻砚桐道,“行了行了,稍微教训一下就可以了,若是这事传到你爹的耳朵里,怕是又要挨罚。”
牧杨唯一忌惮的就是牧将军,一听她的话,当即停手了,但还不忘放狠话,“赶紧给我滚出朝歌,否则我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傅棠欢不多说废话,只道,“把这些影响茶楼生意的人全都赶出去!”
侍卫听命立即行动,押着两男两女就往外走。其中那个被叫做妹妹的姑娘一边走一边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样对我定然会后悔的,你们朝歌人蛮不讲理,仗势欺人,这笔账我定会讨回来的!”
闻砚桐冷眼看着,忽而觉得她这番话有些不对劲。
茶楼渐渐安静下来,牧杨揉了揉方才挨了一肘子的地方,然后对闻砚桐道,“我要走了。”
闻砚桐道,“那一下挨的重不重?要不去看看医师?”
“自小到大,这点小伤没少受过,不算什么。”牧杨咧嘴道,“但是这事马上就能传到我爹的耳朵里,我需得去找禧哥,让他帮我挡一下,否则我今晚回去又要挨罚。”
闻砚桐笑了,“既然知道会挨罚,为何还要自己动手揍人?”
牧杨道,“你不懂,那种人的嘴脸,需得亲自动手揍才能解气。”
牧杨说着就往外走,傅子献便随在后面,茶楼的下人迅速把现场给清理了,傅棠欢和闻砚桐又回到原来的雅间里。
刚一落座,闻砚桐就无奈的笑了,“真是上哪都能碰到牧杨闹事。”
傅棠欢的脸色却有些沉重,说道,“那四个人身份可能不一般。”
闻砚桐喝了口花茶,问道,“三小姐见过?”
“你不是说他们是祎北人吗?”傅棠欢反问。
闻砚桐点头,“我猜的,八成是。”
傅棠欢道,“听那女子方才在被押出去时说的话,我觉得那些人可能不是普通的平民,极有可能是跟外族有血统联系的祎北官宦子女,此次来朝歌,目的不一般。”
闻砚桐有些惊诧,“三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棠欢道,“我听说,祎北起动乱了。”
闻砚桐一口花茶险些呛在嗓子里,惊愕道,“什么?!”
傅棠欢道,“只是听说而已。祎北在绍京的边际,曾经战乱的时候被外族占领很多长时间,后来是牧将军征战四年才彻底将敌人赶出祎北,但是那里生活的大多都是外族人,真正的绍京人却很少。”
闻砚桐知道这些,但还是静静的听着。
傅棠欢又道,“近来这几个月,祎北隐隐又动乱,怕是外族之人又来犯,朝廷已经派出人手前去镇乱。”
“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批在两个月前,第二批应当就在这段时间了。”傅棠欢喝了口茶,缓缓道,“我爹希望小六能够参与进去,早些日子就向皇上请命要位置,所以我才能听到些风声。”
祎北的动乱,分明是发生在好几年后的!为何突然一下子提前了那么多?
闻砚桐有些谎了,追问道,“傅子献会去?”
“小六的位置已经确定了,现在第二批援军迟迟没有出发,就是因为还有人员没有确定,不过应当搁不了几日。”傅棠欢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听说,还没有确定的人是……”
“小侯爷。”闻砚桐愣愣道,“是他吗?”
傅棠欢轻轻叹口气,“小侯爷跟常人不一样,他心怀远志。”
闻砚桐顿时慌得指尖都颤抖起来,越发确定这场动乱就是几年之后祎北的那场战乱,一场让傅子献和牧杨战死沙场的动乱。
傅棠欢似乎看出她面色不好,问道,“你怎么了?”
闻砚桐心脏跳动剧烈,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从心底冒出了头,眨眼间就在心尖弥漫。
太快了,快到她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以前的闻砚桐可能对这事选择无视,觉得这些都是原书中安排好的剧情和结局,她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插手。
但是现在不同。
她不可能看着平日里活蹦乱跳,偶尔温柔大部分时间暴躁的牧杨,和彬彬有礼,腼腆沉默,心细体贴的傅子献活生生战死。
更不可能再亲眼看着池京禧失去他最好的兄弟。
这不行。
闻砚桐将花茶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说道,“三小姐,今日咱们就先说这些吧,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傅棠欢看出她的慌张,也没有挽留,只道,“我同你一块离开吧。”
闻砚桐匆忙应下,起身跟傅棠欢一起离开了花茶楼。她派了人去侯府传信,要池京禧忙完了事从宫里出来之后,就来闻宅寻她。
池京禧一整天都在宫中。他想跟着第二批援军一起去祎北平乱,但是皇帝一直不肯答应,将他的请奏书无视了,池京禧就因这事,总是往皇宫跑。
池京禧志不在文,所有人都清楚,当外族人打进绍京之后,能够保家卫国的,不是提着笔杆子的人。
皇帝见他决心想去,反对的心思已经有了动摇。这场动乱并不是多么棘手,主要在于地方太偏远,再则但凡是上战场,都有下不来的风险,皇帝本不想他冒险。
但是远在长安的侯爷不知道怎么被池京禧说动了,亲自传了奏折,希望皇帝能批准池京禧随行援军前往祎北平乱,为绍京的安定出一份微薄之力。
皇帝最终松口,应了。
他办了这事从宫中出来,就撞上了牧杨。
牧杨将白日里的事跟池京禧说了,为了好兄弟不受罚,池京禧只好跟着一起去了将军府。
以往每次闹事,牧杨都要把池京禧给带回家的,要池京禧跟牧渊说清楚,事情并不是他挑起来的。
也只有如此,牧渊才不会罚牧杨,最多让他面壁思过,或者去背些文章。
等会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池京禧连内院的门都没踏进去,就听见了闻砚桐传来的信,当下扭了个头前往闻宅。
闻砚桐在家中等的头快秃了,脑中一直回想着原书的剧情,始终没法将时间线给对上,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一般。
现在的情况约莫就是,傅子献和池京禧会去祎北平乱,但是牧杨应该是不知情的,也就是说这次极有可能并不是书中的那次。
或许只是书中没有提到的,漏在时间线里的故事。
但是闻砚桐又不敢轻易确认,因为事情发展到如今,出现的变故太多了,就算是她也不敢妄下定论。
闻砚桐左盼右盼,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将池京禧给盼来。
池京禧叩门进来,她立即起身去迎接,虽然极力的掩饰情绪,但是眉梢流露出的着急还是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池京禧并没有立马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慢慢走进来,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语气温和道,“还没睡呢?”
闻砚桐合上门,好似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慢了下来,“这不是在等你吗?”
池京禧带着笑意看她,“我们不是白日才见过,为何这般黏我。”
闻砚桐道,“我是有事想跟你说的。”
池京禧道,“嗯,说事。”
他把杯子里的茶喝完,见闻砚桐还站在旁边,便道,“坐呀,站着怎么说事?”
闻砚桐僵硬的坐下来,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池京禧极有耐心,也不催她,就等着她自己想好。
他见闻砚桐的长发有些乱,伸手扒拉了一下,说道,“你这发梢有些泛黄,是不是平日里太挑食了,多吃些菜呀。”
闻砚桐被他分散了注意力,“啊,我有吃菜啊。”
“吃的太少了,下次多吃点。”池京禧将她的发握在掌中,用五指慢悠悠的梳理着。
闻砚桐敷衍的应了声,然后道,“我……”
池京禧见她语言又止,接话道,“你什么?”
她又改口,“你今日是不是又进宫了?”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今天上午她跟池京禧一起出的书院,自然是知道她又进宫了。她想问关于祎北的事,但是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这是朝堂事,莫说她一介女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哪来的权利问这些。
池京禧却十分配合的点头,“是呀,又进宫了。我怎么记得我进宫之前好像告诉某个姑娘了呢。”
闻砚桐道,“你进宫……忙些什么呢?”
“就忙些朝堂的事。”池京禧似乎意识到她想问这些,于是主动多说了些,“我有一封请奏书,一直被皇上扣着,我这些日子就希望皇上批准请奏书,所以总往宫中跑。”
闻砚桐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问了出来,“是……请奏去祎北平乱的事吗?”
池京禧一下子看向她,眸光如墨水般黑不见底。
闻砚桐有些忐忑,咽了口唾沫又补充道,“你应该见过牧杨了吧,他今日在新开的茶楼闹事,对方是四个祎北人。”
池京禧听了她的话,听了片刻,而后问道,“你如何知道他们是祎北人?”
闻砚桐看着他,知道是当初那个有疑心的池京禧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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