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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穿皮裤的男人们


对付这种没受过训练的业余杀手,易冷一个能打八个,他不紧不慢侧身闪过,脚下使个绊子,顺手一拽,小伙栽了个狗啃翔,刀也脱手了,他倒是顽强的很,爬过去抓住刀柄,可是后背踩上一只脚,动也动不了。

  小伙挣扎道:“你别踩我。”

  易冷赶忙移开脚,还道歉:“不好意思,踩疼了么?”

  小伙翻身爬起来,满身都是污泥,这后巷的地上实在是脏了点,他依旧握着刀跃跃欲试,一双眼在易冷身上打转,寻找着下刀的位置。

  易冷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意图来,便道:“扎哪儿都不合适,上半截全是五脏六腑,扎着心肝肾肺脾都得挂,扎大血管也保不住命。”

  小伙说:“那我不管!”这回不敢猛扑过来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十几米外,美发屋的后门开了,烟花端着痰盂出来倒,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放下痰盂,抄起门旁的秃尾巴拖把就要上来助战。

  恰在此时,易冷有心炫技,一个腾空转体三百六十度回旋踢,小伙子眼前出现慢动作,黑皮裤下面是白色棉袜,上面带一个耐克钩子标志,然后是一只磨损严重的黑色翻盖皮鞋,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烟花放下拖把,摸出烟来点上,饶有兴致地倚着门看热闹。

  小伙一个大马趴,脑袋瓜子嗡嗡的,这种华丽的回旋踢其实不方便发力,如果是实打实的一记侧踹,小伙估计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

  易冷走过去,薅着小伙的烫发头问道:“谁派你来的?”

  小伙倒也实诚:“不认识,我们杀手界的规矩是不打听客户姓名。”

  易冷笑道:“很有职业道德,那杀我的酬金是多少不是秘密吧?”

  小伙说:“一部最新的苹果。”

  易冷说:“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小伙说:“叔,不是杀你,是扎你一刀,不要命的,要不你让我扎一刀,我把苹果手机给你了,我这头一次接单,不能搞砸了。”

  易冷啼笑皆非,这小子少脑缺筋的,为了苹果手机就敢拿刀扎人,得亏遇到自己,如果是别人,  一刀下去哪有个分寸尺度,一条人命,两个家庭就废了。

  易冷不太会说教,只会教训,狠揍一顿能触及灵魂,然后送派出所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没等他出手,烟花就抡起拖把打在小伙身上:“我叫你再扎人!还杀手!”

  小伙被打的满地乱滚,好巧不巧,烟花一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登时人昏死过去,纹丝不动,这时武玉梅和小红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你打死人了?”小红说。

  易冷上前检查瞳孔和脉搏,并没死,只是打懵了,他让小红接了半盆冷水过来,泼在小伙脸上,大冬天的一激灵,小伙醒了。

  武玉梅拿出手机要报警,被易冷制止,他先抓着小伙的领子把人拖进后厨,让小红拿一根绳子来把人绑上,绑人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不会,小红笨手笨脚的只会拿绳子绕圈,烟花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小伙捆的结结实实,而且手脚在背后用绳扣相连,这样越挣扎束缚的越紧。

  易冷暗暗陈称奇,这一手可不简单,他在国际关系学院上学时跟战术教官学过,有一种源自民间杀猪匠的捆猪法就是如此,力气再大都挣不开。

  小红啧啧赞道:“闫姐,你这一手在哪学的?”

  烟花说:“小孩子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小红撇嘴说:“别以为我不懂什么叫SM。”

  武玉梅拍拍巴掌说:“都别吵吵,到底咋回事。”

  易冷从小伙身上摸出身份证,钥匙,还有十来块零钱,这小子名叫张聪,刚满十八岁,本市户籍,按说这个岁数该上高三,怎么就流落到社会上了,他蹲下拍拍张聪的脸,问他家里还有谁?

  “家里没人,我没爹没妈。”张聪说,一脸的无所谓。

  “杀手是吧,这个杀手不太冷是吧。”易冷拍拍他的脸,“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么,杀人未遂,妥妥的刑事案件,能判你个十年徒刑。”

  张聪说:“那就判呗,我认了,里面有吃有喝,好得很,出来就是有资历的大哥了。”

  易冷反手就是一记耳光,脆响,他是做父亲的人,听到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气到不行,因为他能听出来张聪说的是真心话,这世上总有些人小小年纪就领略了人间最深的痛苦,没人爱他,没人教导他,指引他,只有恶人和坏朋友在不断地往歧途上引诱他。

  “这人留不得。”易冷说,“留着是个祸患。”

  除了小红傻乎乎听不明白,武玉梅和烟花都秒懂了易冷的意思。

  “找个空汽油桶,把人放进去灌上速干水泥,趁半夜开到码头往海里一扔齐活,神仙都找不着。”烟花说。

  张聪的脸色变了一下,依旧嘴硬:“当我吓大的么?”

  武玉梅说:“太麻烦了,还要找空桶,还要买水泥,放冰柜里不好么,拿绞肉机绞成肉馅包包子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了。”

  张聪的脸煞白,但还是不太相信,看起来很和善的姐姐们怎么会这么狠毒呢。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此时隔壁干洗店的设备已经运走了,武玉梅新买的冰柜搁在后面,易冷用一块抹布堵住张聪的嘴,将他放进冰柜,在透明盖子上蒙了一床被子。

  张聪蜷缩在冰柜里,周遭一片黑暗,耳畔是压缩机的震动声,他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惧……

  下午三点时,武玉梅接到一个电话,是柔明锐打来的,说务必帮我留一个台子,晚上六点半请人吃饭,武玉梅自然满口答应,六点多钟开始上客人,小店一共就这么几张桌子,哪有放着空桌子还让人家干等的道理,武玉梅再给小柔打电话,那边说五分钟就到。

  “不等他。”黄皮虎说,“但凡说五分钟的,五十分钟都未必能到,你先招呼客人,他们到了我自有安排。”

  今晚上特别忙,因为阿狸没来帮忙,人家是投资人,是老板,来客串一下服务员是情分,不来是道理,没人觉得不妥。

  正如黄皮虎所预料的那样,一直等到六点五十柔明锐要请的人也没到,现在八张桌子全满,还有几个客人在等座,到了七点一刻,柔明锐带着三个人姗姗来迟。

  武玉梅一眼就看出小柔要请的客人是三人中又高又胖的家伙,大光头,金链子,魁梧雄壮,霸气四溢,妥妥的社会人儿造型,但是略微浮夸刻意了些,看人家尹炳松就不挂金链子,穿的像个国企干部一般低调。

  柔明锐向武玉梅介绍,这是我好大哥,赫赫有名的火碱哥,专门从市区过来想尝尝咱们这个大红袍。

  火碱哥摘下茶镜,向武玉梅打了个招呼:“弟妹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点。”

  说着将车钥匙挂在腰间,那是一把带着路虎标志的遥控钥匙,与其他十几把防盗门链子锁抽屉钥匙挂在一起,叮里咣当的如同狱卒的钥匙串,悬在穿着黑皮裤的腰间。

  嗯,今年冬天江尾社会人流行穿黑皮裤。

  武玉梅不知道他这一声弟妹从何而来,火碱哥又说:“咱们这有包间么?”

  包间是指定没有,别说包间,现在连桌子都没有,武玉梅正要答话,黄皮虎出来了,很自来熟的打招呼道:“来了,这边请,留好的大位。”

  他将四位客人领到隔壁洗衣店的后面隔间,这里连桌子都没有,直接在冰柜上铺了个木板当桌子用,下酒菜已经摆上,各种卤荤菜,油炸花生米,黄瓜大葱红萝卜,还有四瓶白酒一字摆开。

  这种招待方式让火碱哥非常满意,在这种小饭店不能奢求什么,在乎的就是一个特殊化,别的客人在等位,自己到了就有座位,而且是和其他客人隔开的,给足了他面子。

  “不知道是火碱哥要来,不然我就预备多点了。”易冷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火碱哥,但场面话就得这样烘,社会人哪有不能喝酒的,酒量代表综合实力,说明你这人豪爽,干脆,身体素质和魄力都是一流的,酒局如同战局,绝对不能怂。

  火碱哥说“弟弟你太客气了,我们自己预备了。”

  手下拎出两袋子四瓶白酒,这下撞衫了,大家预备的都是最近流行的淮江特供,烟也是四十一盒的金淮江。

  黄皮虎正在炒菜,不能多陪,寒暄几句就回后厨去了,这边他们四个人坐在冰柜周边开始推杯换盏,其实柔明锐也是第一次见大名鼎鼎的火碱哥,以前只是耳闻,这回经过朋友介绍才得见一面,可谓荣幸之至。

  火碱哥是江尾最早混社会的那批人,和他同时代的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政府打靶,要么被仇家砍死,只有火碱哥到现在全须全尾,堪称奇迹。

  酒满上,头三杯都得干,然后柔明锐就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惊悚一幕,火碱哥将满杯酒倒进嘴里却并不下咽,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根橡皮管,塞进嘴里,将酒渡进管子里。

  “弟弟,不好意思。”火碱哥说。

  柔明锐挑起大拇指说:“牛逼。”

  喝了三杯之后,大家拿起筷子叨菜,火碱哥夹了一筷子卤大肠,细嚼慢咽一番,摸出一个小漏斗加在橡皮管上,把嘴里嚼碎的食物吐在漏斗里,再往里面倒点水稀释一下,将管子举高,让食物渣滓向下流动到胃里。

  旁边一个兄弟是常年担任捧哏的,就说话了:“火碱哥,给我们讲讲你这名号的来历呗。”

  火碱哥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沉浸进陈年往事中,那还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火碱哥年轻气盛,把人打成重伤进了监狱,彼时法律法规政策都还不完善,监狱系统条件简陋,病人得了大病是没法救治的,只能保外就医,很多人就钻了这个空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让自己得病,甚至不惜自残。

  在自残的各种方式中,吞吃火碱是最生猛的方式,没有之一,火碱学名氢氧化钠,腐蚀性极强,是用来搞清洁卫生的用品,有人干活时悄悄藏一块,趁人不备吞下去,不一会儿就口吐鲜血了,火碱能把食道烧烂,属于重残,所以吞了火碱的立刻就保外了。

  食道烧坏了,从嘴到胃的通道中断,就只能在胃的上部引出一条橡皮管来,平时贴在胸口,吃饭的时候拿出来,嚼碎了往里面灌。

  “只要是能出去,豁出命都愿意。”火碱哥忆往昔峥嵘岁月惆,发出一句感慨,又往橡皮管理渡了一口酒,“有些人没分寸,把一大块火碱都吃下去,连TM胃都烧烂了,人就当场走了。”

  柔明锐感叹道:“主要还是人够狠,火碱哥不愧是江尾第一狠人,我敬你。”

  这时易冷端着大红袍进来,火碱哥说:“一起吧。”

  于是易冷也端起酒杯走了一个。

  “弟弟,你坐一会儿。”火碱哥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会会你,听说你昨天把尹炳松的胳膊卸了?”

  易冷笑笑:“见笑。”

  火碱哥说:“有一说一,尹炳松确实是个人物,我和他还有几笔账没算,你帮我出了口恶气,我得敬你一杯。”

  易冷又陪了一杯,夸赞道:“不敢,我就是一厨子,还得多多向火碱哥学习。”

  火碱哥说:“别学我,我张伟斌叱咤江湖几十年,除了挣了个虚名,别的啥都没有,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中对不起我媳妇,当年那也是校花级别的人物,跟了我就没享过一天福,弟弟,听哥哥一句劝,一入江湖再不能回头,现在社会也不讲究打打杀杀好勇斗狠了,现在比的是脑子,比的是关系,比的是谁能赚钱。”

  易冷说:“受教了。”

  这时饭桌开始晃悠,动静很大,火碱哥的两个小弟将盖在冰柜上的木板抬开,就看到透明盖子下面藏着一个人,手脚绑缚,嘴里塞着抹布。

  原来这饭店真不一般,干的是十字坡上人肉叉烧包的买卖啊。

  号称江尾第一狠人的火碱哥都傻眼了,柔明锐也踉跄站起,倒退了几步,看着易冷的目光饱含惧色。

  易冷说:“不好意思,这小子是尹炳松派来杀我的,被我逮住给点教训,放心,人是活的。”

  说着打开冰柜盖子,将张聪揪出来,人确实没死,但冻僵了。

  易冷有尺度,开始的时候冰柜是通电的,把人冻麻之后就把电给拔了,为防窒息还给他留了条缝,只是没料到张聪年轻人恢复的这么快。

  张聪坐直了身子,怨恨而冷漠地看着火碱哥。

  火碱哥张伟斌拽出他嘴里的抹布,有些不淡定了:“小王八蛋,怎么是你?”

  张聪舌头不大利索,对骂道:“老王八蛋,许你来喝酒,不许我来乘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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