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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这地步,我……我还活着干什么?!”



说着,扯着嗓子,捶胸大哭起来。



外头的听差听见少主人大哭,走进来要劝。



白云飞说,“不要管,正需要他痛哭一场,这样才好。”



林奇骏这一哭,有足足大半个锺头,抚着林老太太的灵柩,哭得声咽气虚,力气都消耗尽了,声息渐渐小下来。



白云飞这才过去,款款地相劝,总算把林奇骏说动了一些。



林奇骏沙哑着嗓子说,“你说的对,我母亲去了,父亲还在老家,他又是一个卧床的病人。我抛了这条性命,不算什么,可又更加的不孝了。”



又说,“吃饭可以。但我是要守着我的母亲的,不要别的,一碗白粥就够。”



白云飞点了点头,走到外头去,和管家说了。



管家欣慰道,“肯吃粥就好。还是白老板和我们少爷有交情,不是您,只怕谁都劝不动。”



林宅的厨房是早预备了粥的,很快就盛了一碗上来,还附了一碟配粥的素腌菜。



白云飞端了,拿到屋里,亲眼看着林奇骏慢慢地吃完了。



眼见林奇骏悲伤凄凉至此,白云飞想了想,便把要去装裱店的打算抛弃了。他唯恐林奇骏忽然又想起他母亲的去世,再度伤心欲绝起来,所以也不走开,陪着林奇骏轻声说话,把话题往林奇骏远在广东的父亲身上引,又谈起林家在各地的生意。



林奇骏感激道,“云飞,你对我的情意,我是深深的明白了。你看,我受到这样的打击,到头来,也只有你能宽慰一二。其余的人,都是镜花水月罢了。如今我对这世情,也算看了八九分透。”



白云飞说,“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家里有钱,可对朋友从不跋扈,这就难能可贵了。像你这样的人,自然有许多好朋友,怎么就成了镜花水月?至于看透世情的话,你这样年轻,更没必要去提。”



林奇骏说,“你是宽慰的话。我知道,自己是个处处被人憎恶的,恐怕连生我的母亲,也憎恶我。”



白云飞听他提起他母亲来,怕他又想起伤心事,便故意把后面那一句,当不曾听见,缓缓说,“我不知道,你这处处被憎恶的想法,是从何而来。实在太过悲观。其实,关心你的人,自然是有的。”



林奇骏冷笑一声,“譬如?”



这一问,倒把白云飞问住了。



林奇骏说,“你为了开解我,拿着无中生有的话来安慰,我很感激。不过,如今你是不能自圆其说了吧?”



说完,长叹一声,满面怅然失落。



白云飞心里很不忍起来,对他说,“譬如宣副官,就很关心你。”



林奇骏一怔,看了他半晌,颓然摇头,“你又何必,用他来哄骗我这个可怜落魄的人。”



白云飞只能把今天到白公馆去见宣怀风的事,和盘托出,说,“他听了伯母的事,立即就说要来吊唁。你想,他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虚弱的身体,竟愿意到有丧事的人家来,这片用心,可算是诚挚了。他又怎么不能说关心你呢?”



林奇骏咀嚼着白云飞的话,有几分相信了。



心里有两份忐忑,两分怀疑。



又有两分对往昔美好甜蜜的回忆,两分被白雪岚横刀夺爱的痛楚。



一时间,如打翻五味瓶般。



但一想到,他曾经深爱过的怀风,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原来还记着一点情分,林奇骏那双黯淡的眼睛,不禁有了一丝精神。



林奇骏叹气说,“他嘴上和你说了来,至于行动上,未必能作准。”



白云飞看他那模样,分明是十分期盼宣怀风来的,就说,“我看宣副官,并不是一个随便说话的人。既然说来,应该会来。大概出门要准备一点时间罢。我也不走,就在这里陪你等一等他。”



林奇骏说,“那很好。”



两人便一起,等待起宣怀风来。



呃,五千四百字,算两天的吧,我下次贴的时候多贴一点补回来哦.



两人便一起,等待起宣怀风来。



第三十四章



白公馆里,白雪岚叫宣怀风去换衣服,自己却走到了书房去,叫人把听差张戎找过来。



张戎很快就来了,到了白雪岚跟前,恭恭敬敬地问,“总长有什么吩咐?”



白雪岚说,“你把书房门关上,我们说一说话。”



张戎不明所以,但他知道,总长是很精明厉害的,又是特地叫他过来,所以先不说什么,心里就已经有点惴惴。



他过去把房门关上,回到白雪岚跟前,垂手等着。



只听白雪岚笑吟吟地问,“我听说你和年处长的太太,有一点子交情?”



张戎仿佛耳边被炸了一个雷,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小的不敢撒谎,年太太是给过小人两百块的赏钱,说宣副官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住在公馆习惯不习惯,要是宣副官身上哪里不舒服,要小的给个电话,知会年宅一声。小人一时贪心,就把钱收了。但是总长!小的是知道公馆里头规矩的。公馆里的事,一个字也不敢往外透。总归……总归是小的眼皮子浅,手贱收了年太太的钱,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把钱还给年太太。总长,您千万饶了小的这一遭!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着,一边跪在白雪岚脚下,砰砰地磕头。



他在公馆里,算是有点资历的,很知道这位总长是一头长着利齿的笑面虎,真要发起威来,那是毫不含糊。



犯了这一位的忌讳,扣薪金,赶出公馆,都是说不上的,最可怕的是找两三个护兵,捆了他带到城外偏僻的地方,刨个土坑活埋了。



上次广东军买通了一个公馆里的听差,想刺探机密,被白雪岚查了出来,就是这样处置了。



白雪岚为了杀鸡儆猴,对公馆里头的听差们,并不掩饰这事。



那听差被抓起时,张戎刚好在场,想起那倒霉家伙知道要被活埋时的嚎哭惨叫,张戎越发渗出一身冷汗,下死劲地磕头。



白雪岚笑道,“找你来,是给你一个机会,还年太太两百块钱的人情……停下罢,你这样磕头虫似的,我怎么和你说话?”



张戎愣了楞,抬起磕得肿起一个大包的额头,狐疑地看着白雪岚,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拿着自己做死前的消遣。



白雪岚也不管他心里如何想,缓缓地说,“她不是要你给她打电话吗?这很好,你现在就给她打一个。只说是你向她报告宣副官的消息,记住,不要把我扯在里头。”



叫张戎附耳过来。



白雪岚吩咐一番,然后一挥手,“快点去办。”



张戎如蒙大赦般,赶紧往电话间小跑着去了。



白雪岚这才离开书房,回到寝屋里。



宣怀风已经换了出门的衣裳,考虑到对林老太太的尊重,特意穿了一套簇新的纯黑色西装。他的西装都是找老师傅定做的,用的外国高档料子,裁剪得一丝不苟,越发显出腰线的优美弧度来。



他气质样貌,俱是上佳,再加上好裁剪的西服,十分精神漂亮。



白雪岚一只脚跨进屋子,抬眼看见这英俊青年,眼睛就几乎挪动不开了。



宣怀风问,“你的公务处理好了?”



白雪岚点头说,“都处理好了。”



宣怀风说,“那可以出门了?”



白雪岚笑道,“你也太心急了点。总要让我换一换衣服。”



宣怀风的眼睛往白雪岚的西装上一瞥,说,“我看你这衣服就很庄重,何必要换?”



白雪岚说,“这西装穿了一上午,沾了汗。换一套,清爽些。”



宣怀风说,“你这就换罢,我等你。”



白雪岚说,“好。”



就去柜子里取了一套干净的灰色西装,到屏风后面,慢慢地换了,又慢慢地出来。



宣怀风说,“你今天换衣服的时间,至少是往常的两倍。”



白雪岚大大方方地说,“你要去和林奇骏见面,我当然是要磨蹭拖延一下的。难道还指望我火烧屁股一样地冲过去?”



宣怀风因为今天的争论,究竟是自己争取了胜利,赢得出门的自由,所以对白雪岚很让着,笑着说,“很是。我知道你不喜欢见他,今天是委屈你了。我们出门罢。”



和白雪岚肩并肩地出来,刚出月牙门,就看见管家迎面过来。



管家瞧见他们,快步到了跟前,报告说,“宣副官,有你的电话,年太太打过来的。”



宣怀风听说是姐姐的电话,那是不能不接的,就算要出门,也只能暂时耽搁。



他去了电话间,拿起话筒,便叫了一声,“姐姐。”



宣代云在那头,似要问罪,又似说笑地开口,“好你个小子,出了医院,也不到我这头来。你是不认得年家的门了?还是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姐姐?”



宣怀风笑道,“怎么会呢?”



便把病还没有好全,因为有肺病的底子,怕去了年家,会传染人的理由,耐心地说了一遍。



宣代云说,“既然会传染,你是一定要待在公馆里,一步也不能出去了。那好,我姑且信你,只你可别和我弄鬼,让我知道你不来看我,却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可饶不了你。”



宣怀风一愕,想着去林奇骏家的事,要是现在隐瞒了,事后被宣代云调查出来,可不好交代。



他想了想,便老老实实,把要去林奇骏家吊唁的事,坦白出来。



宣代云便不同意了,说,“要你来看我,你拿着生病当借口。林家和你有什么干系?你巴巴的赶过去。怀风,不是我说你,你刚刚得过大病的人,到有死人的屋子里去干什么?你也不用说别的了,我是绝不许你去的。”



宣怀风说,“姐姐,林伯母多少也是一位长辈……”



宣代云说,“长辈又如何?你要真这么讲究尊长,长姐为母,我也算得上你半个长辈了。我的话,你不听吗?”



宣怀风听她这些话,露出蛮横的意思,据理力争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主张。”



宣代云似乎不曾料到弟弟会这样顶嘴,在电话那头顿了一顿,声音蓦地提高了,说,“好哇!好一个海关总长的大副官,你如今翅膀硬了,和我说起主张来了!你……你!”



猛地,就听见仿佛哪里,咚地一声响。



宣怀风心脏猛地一跳,抓着话筒大喊,“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那头再不听宣代云说话,反而依稀像是张妈在叫,“小姐!小姐!你可不要……”



话说到一半,话筒里头嘟嘟嘟嘟的呆板地响。



原来电话已经挂了。



宣怀风心急如焚,赶紧再拨过去,响了十来声,不见人接听。



他更加慌了,急匆匆地往外跑。



电话间外头,白雪岚正悠闲自在地站着等,看见他出来,问,“和你姐姐通完话了?可以去林家了吗?”



宣怀风一脸焦急地说,“去什么林家?我姐姐恐怕出事了。”



白雪岚露出一脸惊讶来,问,“怎么回事?”



宣怀风顾不上和他说了,跑着往大门去,幸而因为要去林家吊唁,已经吩咐了准备,汽车就在大门口等着。



宣怀风上了车,白雪岚也挤了上来。



宣怀风吩咐司机,“快!去年宅!”



汽车上了路,他才按捺着心焦,把事情告诉了白雪岚。



白雪岚思忖着说,“你过虑了,年太太是性情中人。依我看,意外是不会有的。说她生你的气,摔了电话,那倒可能。”



宣怀风被爱人一通安慰,悬着的心,算是稍微落了一点,叹着气说,“不管如何,不亲眼看到姐姐无恙,我是放心不了的。都是我的错,她怀着孩子的人,我不该和她顶嘴。”



白雪岚微微一笑,夸他道,“你真是一个好弟弟。”



唇角勾起的弧度,颇值得人深思。



只是宣怀风正担心他姐姐,哪有深思白雪岚这抹神秘笑容的工夫呢?



到了年宅,宣怀风赶紧下了车,白雪岚却坐在车后座上没动。



宣怀风奇怪地问,“你不一道吗?”



白雪岚说,“我把你保护在德国医院里,谢绝探访,如今年太太对我意见很大呢。我不进去了,就在车上等着你。你看了她无事,就快点出来,我带你回公馆吃晚饭。”



宣怀风说,“行。”



他进了年宅,穿过小花园,匆忙往宣代云的院子方向去,到了小院子门前,看见天井里密密地开了一花圃的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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