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一时间门, 听到消息的众人,纷纷朝六马街的华宅涌去,那都是赶集的不带银两, 纯粹看热闹去了。
长宁街西街,顾家小院。
日头高高的挂在半空中, 顾昭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
阳光暖暖的落在身上,有些懒洋洋的困意,她和卫平彦一前一后打了个哈欠, 迷瞪着眼睛似睡非睡。
这时, 院子外头跑来一道高胖的身影。
“砰砰砰。”木门被急促的拍响。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长凳上, 卫平彦跳了起来,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大猫, 瞬间门炸毛了。
顾昭侧头看了一眼过去。
“咳!”卫平彦立马正襟危坐, 装作自己没有失态模样。
……
“顾昭, 顾昭, 顾小昭, 有人在家里吗?”
听这声音,有几分像是本该在学堂里读书的赵家佑。
顾昭几步走到院门口, 拉开木门,一眼便对上了赵家佑那兴奋的脸。
顾昭意外:“家佑哥, 你怎么来了?今儿不要去学堂吗?”
自打赵家佑去了学堂, 她已经有几日没瞧见他了。
赵家佑摆手:“今儿这样,我哪里还有心思去上学啊。”
“不好了!出大事了!”说着出事, 赵家佑的眼睛却晶亮,语带兴奋。
“你听说了吗?华府的东叔被人骗了许多银子,家底全都被骗光喽!”
顾昭:
她多瞧了赵家佑一眼, 忍不住吐槽道。
“家佑哥,你喊着不好的时候,脸上别挂着这么大的笑容,华家人看了会想打你的。”
“啊!我有吗?”赵家佑摸了摸嘴角,果然,他一摸便摸到了那块笑肌肉。
“咳咳。”赵家佑连忙找补。
只见他假意的轻咳了两声,低垂眉眼,愁苦道,“唉,东叔真是太惨了。”
赵家佑生了一副大青虫样的浓眉,偏生要做这等愁苦兮兮模样,这般作态时,眉毛挤在一起,就像是两条打架的虫子。
怎么瞧怎么令人发笑。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连连道,
“好了好了,家佑哥,你快把这个表情收一收,我刚刚吃完饭呢,你就别害我笑疼肚子了。”
赵家佑扯了下顾昭,“你也别光顾着笑,走吧,咱们也瞧瞧去!”
顾昭:“成!”
左右无事,顾昭和家里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朝六马街的方向走去,面露好奇神色,时不时的交头接耳。
要是拎上了板凳,说是去看大戏的,也有人信。
……
六马街。
顾昭看了一眼围着华府的人群,意外了。
“这么多人瞧热闹啊。”
都赶上了正月里看灯了。
赵家佑带着顾昭挤了过去,心不在焉的应道。
“自然,听说被骗了两万两白银呢,啧啧,两万两啊,咱们玉溪镇哪里瞧过这般多的银子?两百两都是富户了!”
“咱们东叔啊,这是真人不露相,家底丰厚着呢。”
顾昭瞠目结舌:“两万两?这么多!?那怎么陪嫁才给华姑娘三百两啊?心真黑!”
一时间门,两人都觉得他吝啬了。
顾昭呼出气:“忒小气!”
赵家佑义愤填膺:“就是就是。”
“这般多的家底,拿了亲亲闺女儿掠运纳煞,居然只肯出区区三百两的陪嫁,东叔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顾昭:
区区?
她和赵家佑面面相觑了一下。
都是东叔害的,他们两人一个身无分文,一个只有一十两,对着三百两的纹银,都敢用上区区一字了。
华府门口,大家伙儿面露同情。
华家人马兵分三路,一路去追那些贼骗子和华东元,一路去州城报官。
剩下的这一路,此时正不断的安抚面色铁青,不断捶胸的华老爷子。
“阿爷,咱们进去歇着吧,屋子里头也能等,您别急,身子要紧。”
华家长孙华振家强忍心慌,瞧了眼周围的人,转身去劝华老爷子。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华老爷子铁青着脸,拐杖敲在地上笃笃作响。
他低沉的声音还有几分气势,只是那捏着拐杖的手不断颤抖,透露了心底的心慌和不平静。
……
顾昭环顾了四周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华落寒。
她冲赵家佑使了个颜色,两人便往华落寒的方向走去。
“周姑娘。”
华落寒正心情舒畅时候,听到声音回过头。
“顾昭,家佑哥。”
一声家佑哥,喊得赵家佑有些脸红,腼腆着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最后只低低的应上一声。
“菲舟妹妹。”
顾昭:……
她压低了声音,道。
“叫什么菲舟妹妹,叫周姑娘!”
赵家佑脸爆红:“哦,周姑娘。”
华落寒旁边,周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眉眼不善的打量了一眼赵家佑,鼻孔里哼了个气。
“哼!”
顾昭眼里带上笑意,“蛋哥!”
周旦瞬间门收敛了挑剔的神情,冲顾昭眉开眼笑道。
“哟!昭哥也来瞧热闹啊。”
顾昭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收敛一点,咱们都收敛一点。”
周旦和赵家佑嘘顾昭,华落寒眼里也带了两分笑意。
……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再加上华落寒时不时细声细语的补充,顾昭总算是知道这华家发生什么事了。
那日,顾昭和华落寒碰到了华东元一行人,他们出门要见一位姓安的大管事。
据说,他是祁北郡王府的采购大管家,只要搭上了那祁北王郡王府,他们华家就是生意败了又怎么样,照样东山再起。
赵家佑疑惑,“他们怎么这么傻!”
“人家说是王府的大管家,就真的是大管家了?我还说我是京里大官人家的小子呢!”
周旦摆了摆手,“哪里呢,骗子也是功夫在身的。”
“听说啊,一开始东叔也谨慎得很,但那些骗子也不是吃素的,正所谓大公鸡遇到铁蜈蚣,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不,一环套一环下来,饶是东叔这样经年的生意老手,也折了进去了。”
……
离开华府的时候,华振家信誓旦旦的说着那人是祁北王府的大管家,华东元心里还是带着怀疑的。
直到两方相见,瞧着安大管家一行人,华东元心里的怀疑,这才消了两分。
无他,这一行人瞧过去便衣着不凡,得体又妥帖,颇有几分令行禁止的大家风范。
尤其是他们同行中还有一位面皮白皙,仪表不凡,气质出众,却穿着小厮服饰的年轻人。
像那等权势滔天的人家,富贵是浸淫在骨子里头的。
华东元后来和自家儿子华振家说道,“那叫做露贵不漏富,大官人家出身。”
他拈了拈胡子,笑得有两分得意。
“还是年轻了一些啊,你瞧那少年郎,你认为他真的是小厮吗?”
“我看不是,不说那安叔不经意间门对他露出的恭敬神色,你瞧见他的脖子了没?”
华振家不解:“脖子怎么了?”
华东元哈哈畅笑了一声,“布衣粗磨,那等富贵人家何曾用过这等劣质的衣料,自然是稍稍一碰触,皮肉就被磨红了。”
华振声眼睛晶亮:“阿爹英明!”
华东元摆手,“你啊,要学的地方还多。”
见过人,华东元深信不疑那管事定然是带着府里的公子哥出来做事。
说不得是郡王府指点家里小辈做事。
管事派头算什么,真的搭上了王府的公子,不拘是世子还是寻常公子,都是一场泼天富贵啊。
……
顾昭听到这,眼里露出钦佩。
“高,真是高!这是碰到大骗子了。”
赵家佑:“怎么说。”
顾昭想了想,对赵家佑道。
“家佑哥,我要是和你说,我有一百两白银,你是信,还是不信?”
赵家佑瞠目结舌,“你有这么多吗?”
顾昭:
“自然没有。”
“你回答我的话。”
赵家佑犹豫了下,摇了下头。
要是顾小昭真有这么多白银,他眼睛都得嫉妒红喽。
顾昭摊手,“要是你真的瞧见了呢?”
赵家佑吁出一口气,“那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顾昭:“没错,这骗子也是这样,他不明着说话,东叔自己发现的事,自然深信不疑。”
顾昭眼里有一抹嘲讽。
“这大概就叫做自作聪明吧,尤其是东叔那等长居高位,自傲自负的人。”
赵家佑若有所思。
周旦继续道,“东叔派了人去了州城打听,是有消息说郡王府的人要来靖州城。”
“听说是要寻人谈木头生意,祁北王府要建一处行宫。”
“华府经年的老管事信誓旦旦的说了,他曾经见过这安管家,确实是祁北王府出来的人。”
“接着,在华东元还在考虑的时候,又听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告。”
“说是盯梢的人发现了,安管家一行人准备要走,有人介绍了靖州城的平家给安管家一行人。”
消息传回来,华家人坐不住了。
平家,那是华家在靖州城的老对头,这次华家败了,大半的身家就是折在平家手中。
最后,华老爷子大刀阔斧的拍板了。
华家收拾出剩余的家当,又贴上华老爷子的棺材本,足足凑了两万两,华东元押着银子和银票追了过去。
听完周旦的话,一行人静了静。
这大骗子熟知如何逼迫人心啊。
他们以退为进,放了饵料,引了鱼儿自己上钩,一环算一环,就连功课都做得很足。
华家深恨平家,深怕平家得了富贵更上一层,脚下的步子都乱了。
这一乱就容易出纰漏!
等华东元走后,今儿有人在一处破屋处,发现了一位老者。
只见他被绑着手脚塞着嘴,好家伙,嘴上布条一解,那人一看,这人居然是华府铺子里的老管事。
管事一得到自由,手脚并用,跌跌撞撞的朝华府奔跑而来。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前两日里和华府人待在一处的,根本就不是这位管事。
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样子!
如此说来,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安管事是祈北郡王府的,根本就不是他们华家信赖的人!
华府上下顿时惊怒了,华老爷子铁青着脸安排人报官以及去寻华东元一行人。
在等的时候,华老爷子没有忍住,想着家里的银子,当场老泪纵横。
华府闹出的动静大,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事情,或看热闹,或帮忙,纷纷赶了过来。
顾昭往华府看去,果然不见华东元,不禁问道。
“那东叔寻回来了吗?”
周旦和华落寒摇了摇头。
众人沉默了下。
怕就怕在,这些骗子得了财不算,还会痛下杀手,樟铃溪这般大,不说脖子一抹,就是闷棍一敲往河里一扔,那也是毫无生还之力啊。
华落寒眼里有泪也有恨,拳头抓得很紧,咬牙道。
“死了两眼一闭,万事不知,真是便宜他了,那么爱财,就该让他下辈子穷困潦倒!”
顾昭看了过去,心里叹息了一声。
最难的便是这样了。
曾经最爱的人,现在却是仇人。
心里有恨,却也留有亲人相亲相爱过的痕迹。
心善的人,总是比旁人多了两分的煎熬。
华落寒抹了下泪,不再说话。
这时,前方有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兴奋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东叔了。”
华老爷子精神一震,探头看去,迫不及待的撩开衣摆,拄着拐杖便下了台阶。
大家伙儿纷纷让路。
只见华府的小厮背着华东元,一路喊一路跑回来。
大家探头一看,面上都有些不忍,无他,东叔的脸上被割了个大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差一点,要是刀子再往下一点,那就不是脸而是脖颈了。
那样的话,就不是破相,而是丧命了。
……
华老爷子迫不及待道:“银子呢?咱们家的银子呢?”
华东元手拿帕子捂着血,从小厮身上下来了,有些失神道。
“被骗了,被骗了。”
华老爷子着急,拐杖都丢在一边。
“啪!”只见他右手的手背重重的朝左手的掌心打下去,跳脚,忙不迭的追问。
“嗐!我问你话呢!”
“快说!银子呢?我的银子呢?”
华东元涣散的眼神这下才找到焦距,哭丧着脸,声音哽咽,“没了,都没了,爹,咱们被骗了。”
“你你!”华老爷子指着华东元半晌说不出话。
“啪!”一声脆响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华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华东元被割了个口子的脸上,怒道。
“没有银子,你人回来做什么?!啊!你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头?你个没用的东西!”
华东元懵了,喃喃的喊了一声,“爹”
他差点回不来了啊。
华东元看着指着他鼻子骂的华老爷子,老爷子手指的指甲盖上,甚至还刮下几丝他面皮上的肉。
鲜血淋漓。
华老爷子面皮跳了跳,怒道。
“别叫我,我不是你爹,我没有你这等败家子的儿子!滚!你给我滚!”
……
“银子,我的银子啊。”
华老爷子老泪纵横,越哭越伤心,那凄惨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伤怀。
就跟死了亲爹亲儿似的。
玉溪镇的百姓不禁往后退了退。
顾昭听到窃窃私语传来。
“老爷子心狠啊。”
“是啊是啊,这东叔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嘶,那伤口我瞧着都疼,他还紧着伤口打!”
“这是要钱不要命啊”
“”
华老爷子越想,心里的火越大。
只见他大喘了几口气,忽然捡起地上的拐杖,闷头闷脑的朝着华东元头上批头打去。
“你个不孝子,咱们老华家几十年的基业都毁在你手中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啊?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以往的保养却不差,那拐杖敲起来虎虎生风,一棍棍都到了肉里。
“砰砰砰!砰砰砰!”
华东元咬紧了牙帮子,没有说话。
华振家想劝,他想着那真金白银的两万两,一时间门,心里也有几分怨怼。
是啊,阿爷说得对,这几十年的基业都没了,阿爹怎么还有脸回来?
这样一想,华振家迈出的脚步缩了缩,别过头不去看华东元。
华东元瞧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悲怆。
报应啊,这是报应吧!
“噗!”华东元嘴里吐了血。
还是玉溪镇的街坊邻居瞧不下去了,赵刀和两个汉子分别去拦着华老爷子。
赵刀护着华东元,蹲身问道,“东哥,不要紧吧。”
华东元不说话,沉默的摇了摇头。
老爷子被人拦着,犹气愤的挥着拐杖要去打人。
这般父子相残,灭绝人伦惨时的时候,一声嗤笑显得格外的明显。
众人都惊呆了,是谁,是谁这般没有眼力见。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声?
赵家佑立马捂住嘴,“不是我。”
顾昭:
“我知道不是你。”
一行人人顺着大家伙儿的视线看去,周旦惊呼了一声,“掌柜的。”
华落寒低声,“是姑爹。”
果然,在人群外头,穿一身绿底福字祥云纹袍子的周大千周掌柜,他今儿格外的打眼。
周旦吐槽,“大伯穿这一身显黑显壮了,丑!”
顾昭:“瞎说,多喜庆啊!”
一时间门,就连华落寒都对顾昭侧目了。
……
周大千见大家看他,爽朗的又笑了一声,大方道。
“没错,就是我笑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我就是觉得此情此景有几分可笑。”
“华家老爷子也好,华家大少爷也好,这一爷一孙果然是爷孙,都是要银子不要儿子老子的。”
他顿了顿,咬牙,“果然,畜生窝就是出畜生!”
大家静了静,突然有人开口小声。
“周掌柜要是不说话,我都差点忘了,他是华老爷子的女婿啊。”
“是是,两家走动得少,这事我差一些都忘了。”
“……周掌柜不厚道啊,他那听雨楼,发家还是靠华府姑奶奶华臻臻的嫁妆呢。”
听到这话,周旦咬牙,眼睛四处的寻了寻,捡个扫帚就要冲出去。
顾昭拦住,“蛋哥别急,掌柜自有说法。”
果然,顾昭的话一落,就见周大千暴跳如雷,“放屁!”
“我家臻娘和华家这等狼心狗肺的没半点关系!”
这话一出,大家伙俱是静了静。
周大千瞪了一眼华府众人,抬脚走到华东元面前,居高临下的开口道。
“怎么样,你也是华家子,以前靠着卖姑奶奶,妹妹,女儿的命来搂银子时候快活吧。”
“今儿不过是被你爹打了几下,你儿子嫌弃几分,你心里就难受了?”
华东元帕子捂着脸上的大口子,没有说话。
鲜血一滴滴的滴在地上,砸起一片的泥花。
周大千嘲讽的冷哼了一声,转头对上华老爷子惊疑不定的眼神,嗤笑道。
“是不是很意外,我居然知道你华府的秘密?”
华老爷子颤抖着手,指着周大千,话都说得囫囵了。
“是你?”
“是你是你破我华家的风水局!”
“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周大千声音瓮瓮。
“你家那等伤天害理的掠运风水,人人得而诛之!”
“呸!说你们是畜生简直是侮辱了畜生!畜生尚且爱子爱女,你们呢?居然拿着自家嫡亲亲的骨肉,拿着闺女妹子的命去纳煞,就为了那些富贵!”
“真是老天开眼,活该你们被骗了个精光!”
周大千骂了个痛快,直抒胸臆的畅笑了几声,把这段日子憋在心里的怒和恨都骂了出来。
“王八羔子狗娘养的!”
他走到坐地上出神的华东元面前,伸出脚以鞋子勾着华东元的下巴,目露嫌弃。
“大舅子,你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表情是在做什么?”
“刀落在自己身上痛了?”
“你现在知道了,在自己亲爹亲儿子眼里,自己的一条命还不如银子值钱的难受了?”
“这都是报应,哈哈,报应!”
周大千回过头,怒目瞪向华老爷子,似怒目金刚一般。
“老头!你就死心了吧!你那富贵是不会再回来了,你就等着你华家越来越穷吧!”
“你啊,死了也只配草席铺盖卷一卷,乱葬岗里扔一扔!”
华老爷子气得大喘气,眼瞅着就要憋过气去了。
玉溪镇的人惊疑不定,有人喊道,“周掌柜,你这话是何意?”
周大千朝人拱了拱手,“非是我为人女婿不孝,是他们华家做事太绝。”
说罢,他便将那风水敛财局的事平说了一趟,最后道。
“可怜我那妻子,还有我那落寒侄女儿,就这样年纪轻轻,人生生的没了。”
一时间门,大家伙哗然了。
众人有心想不信,但是瞧着华东元失魂落魄不争不辩的模样,还有华老爷子气急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华家的闺女儿,那是用来纳煞的,疼爱,一开始就是假的!
“掠运?”有人反应过来了,“他华家掠的是谁的运?娘哦,该不会是咱们大家伙儿的吧。”
“肯定是,咱们家离他们这么近,掠的就是咱们玉溪镇的,难怪咱们这么穷,天呐,他那两万两里有咱们家的三五两啊!”
顾昭看着周围的人越说越激动,这华家是犯了群愤了。
就连赵刀,他听完这一切后,附在华东元身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赵刀的目光怀疑的在华东元脸上盯着,突然说了一句。
“你华府这是贼偷子啊!”
华东元的面皮跳了跳。
“没错,贼偷子!”
“赶出去,把他们赶出去!”
群愤四起,大家伙儿摘了臭鞋子去打华家人,顾昭一行人护着华落寒往后退。
周大千快活极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尤其是靴子,沾了华东元那老货的面皮,真晦气!
瞧见顾昭等人,他抬脚走了过来。
“走吧,没啥好瞧的。”
临行前,周大千不忘朝里头喊了一声。
“大家伙儿回头到我那茶楼里喝喝茶,消消气,我周大千今儿快活,不收费!”
回去的路上,周大千的脚步都轻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华落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别想太多,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早晚有这一遭的报应。”
华落寒摇头,“我没事,这样也好,我和他们不亏不欠,以后都是两家人了。”
周大千:“好孩子。”
周旦插嘴,“掌柜的,你今儿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威风极了!”
周大千昂首,“那是自然!”
周旦:“啧,就是衣裳不好看,衬得你面黑体壮。”
“你这憨娃懂什么!”周大千瞪眼,“这衣服多喜庆啊!今日这欢喜的日子就得穿这一身。”
周旦缩头。
旁边,顾昭和赵家佑都乐得哈哈笑。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打六马街走过,在经过一处屋舍时,里头有嘭的一声动静。
顾昭侧头朝院子看去。
赵家佑:“怎么了?”
顾昭:“好像有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赵家佑侧耳听了听,“没有吧,嗐,别管了,家里有点动静不是寻常得很,要是没有动静,那才叫可怕呢。”
如今他也颇有忌讳,说话时多过过脑,寻常是轻易不说死,也不说鬼了。
赵家佑:“这是李崔旻李大哥的宅子,他家婆娘胡氏都在家,应该是在忙家里的活吧。”
顾昭想了想,倒也有道理。
前头周大千回头招呼顾昭,道。
“顾小友,我那新进了一些今年的碧螺春,走,到我那儿拿一些,回头给顾老爷子尝尝。”
顾昭跟上:“哎,多谢掌柜了。”
外头一行人走了,屋里,胡青珊和胡道夏被缚了手脚,眼带惊恐和绝望的看着面前的人。
胡道夏:“呜呜,呜呜。”
饶命,陈大哥饶命。
被胡道夏喊做陈大哥的,他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矮瘦个子男人。
此时,他正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一把尖刀。
刀子十分的锋利,因为转动,刀芒时不时的闪过彼此眼睛。
胡青珊和胡道夏两人心提得紧紧的,再又一次刀芒晃眼时,两人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嗤。”陈牧河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怎么,你们会怕啊。”他拿刀子碰了碰胡道夏的脸蛋。
胡道夏几乎是不敢呼吸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贴着脸的刀子,唯恐眼前这位陈大哥一个手滑,结果就破了自己的相。
陈牧河自言自语:“也是,你们燕门嘛,平日里就是靠脸吃饭,这破了相,饭碗等于被砸了。”
他将刀松开,“砸人饭碗,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不妥不妥。”
还不待胡道夏松一口气,只见陈牧河一个欺身,猛地压了过去,锋利的刀刃在胡道夏脸上刮出一道血口子。
胡道夏惊恐尖叫:“呜呜!”
陈牧河嗤笑了一声,“怂货!”
“不过我这人生性恶劣,最爱做的便是断人财路,呵呵。”
他站了起来,手抓起地上的袋子,胡青珊眼里有泪花,泪眼朦胧的瞧着那装了金银珠宝家当的袋子,不住的摇头。
她的珠链,她的镯子,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金子没了,都没了。
陈牧河提了提袋子,笑着问道,“怎么,舍不得啊。”
“舍不得也没办法,我找到就是我的喽!”
胡道夏好不容易松了嘴里的臭袜子,急道。
“都是江湖中人,陈大哥为何这般为难我和阿姐,这次华家做的局,我胡道夏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他分外不甘心,要是没有他扮那郡王府小公子,事情哪里能这般顺利。
胡道夏:“我要见安大哥!”
陈牧河居高临下,“憨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今儿人在这里,还能是奉了谁的命?”
胡道夏和胡青珊的脸白了白。
胡道夏:“不会的,不会的安大哥不会的。”
陈牧河:“以后放机灵点,别随随便便的傻傻相信别人。”
说完,他看了一眼胡青珊,眼里是嫌弃和深恶痛绝。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你们燕门了,尤其是燕门的女子,啧,安哥也真是的,作甚派我来翻这个脸。”
胡道夏急急吼道,“别动我姐,她金盆洗手了!”
陈牧河拖长了声音,“哦,金盆洗手了啊。”
他眼睛闪了闪,络腮的胡子对几人笑得有些恶意。
“金盆洗手也有金盆洗手的对付方法,没事。”
说罢,他拿着刀子走了过去,恶劣的在两人额头上刻了骗子一字,又用刀子挑破胡青珊衣裙,做出□□的模样,过后畅笑道。
“我倒要看看,你这金盆洗手后寻的夫家,知道你燕门的过去,到底还容不容得下你!”
“呜呜!”
不!不!
胡青珊的眼里有簌簌泪花流下,一双眼凄绝,虽未语,里头却句句是情,声声哀哀求饶。
陈牧河有一瞬间门的恍神,随即脸上挂上深恶痛绝,一巴掌盖了过去,怒道。
“贱人就是贱人!到了这一刻都还在勾引人。”
说罢,他阴阴的又看了胡道夏和胡青珊一眼,提着装着金银珠宝的袋子出了院子。
临出门前,陈牧河细心的将门阖上。
那妇人的男人回到家后,瞧着那场景,到底是要眼见为实,还是选择相信妻子的话?
以后漫长的岁月,想想今日这场景,是否心中有刺?
陈牧河恶劣的笑了笑,脚步轻快的走了。
听雨楼里,顾昭和赵家佑寻了个靠路边的地方坐好。
“好嘞!茶来喽,上等的碧螺春!”
周旦搭着白布巾,拎起大肚茶壶,往顾昭面前的茶盏里斟了茶水。
顾昭笑眯眯:“谢谢蛋哥。”
赵家佑不满了,“我的呢?我怎么没有。”
周旦原先的笑脸一下变了,只见他收了笑容,面无表情道。
“自己倒!”
赵家佑:
自己倒就自己倒!德行!
顾昭偷笑。
她的视线扫过路下的一个汉子时,突然眉眼一凝。
周旦最擅长察言观色,连忙道。
“怎么了?可是这茶水不好?”
不好吗?赵家佑偷偷的抿了一口,明明好喝着呢。
又清又回甘,还有一股绕鼻的香气!
赵家佑:“我觉得很好喝。”
周旦翻了个眼,“起开,没有问你。”
顾昭没有理会这两人的插科打诨,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楼下走过的人。
赵家佑和周旦也瞧出不对了。
周旦是茶楼的小一,附近的人都认识,赵家佑更是这一片长大的,街坊不说认识个八成,五六成总是有的。
两人异口同声:“这人倒是有些面生。”
话落,两人互相瞪了瞪。
顾昭拧眉,“不单单是面生,你们看他的手指。”
赵家佑和周旦急忙看了过去。
顾昭:“他的食指和中指是一样长的。”
赵家佑,周旦:“是哦!”
赵家佑:“啧,神奇。”
眼瞅着人要走远了,顾昭猛地站了起来。
“这人很可能是骗了华家银子的人。”
顾昭一马当先的跑了下去,“他肯定是要去码头!跟上他,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顾昭跑出听雨楼,赵家佑紧跟其后。
周旦摔了肩上的白布搭,急道,“哎,等我哎!”
正待他要跟着跑的时候,一只手从后头抓住了他的领子。
周大千木着脸,“旦儿,你要往哪里跑?”
周旦急得要命,拼命的眺望,“哎哎,他们要走了,掌柜的,你别拉着我,两万两呢,他们要去找那两万两呢。”
周大千:“两万两也和你没关系!你瞧瞧咱们听雨楼里客人这么多,你忍心让你菲舟妹妹一个人忙活啊。”
周菲舟忙活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了过来,冲周掌柜道。
“姑爹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说完,她冲周旦腼腆的笑了笑 。
周大千松了手,意外道。
“你怎么不去了?”
周旦偷偷瞧了一眼做活的周菲舟,小声道。
“大伯你说的对,这两万两也不干咱们的事,回头啊,我备一些好茶,和昭哥唠嗑唠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周旦重新搭上白布,在听雨楼里忙活开了。
周大千走回柜台处。
他在柜台后头瞧了瞧忙碌的周菲舟,又瞧了瞧时不时故作不经意帮忙的周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半晌,周大千笑骂了一句。
臭小子!
那厢,赵家佑跟上顾昭的步子,追问道。
“顾昭,那人呢?为什么说他的食指和中指一样长就是贼人中的一个啊?”
顾昭诧异,“家佑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赵家佑一窒,“我好奇就跟出来了。”
顾昭:“哦。”
她还以为有华姑娘在,家佑哥会在茶楼里多待一会儿呢。
今儿赵家佑脸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因为华姑娘。
很快,顾昭和赵家佑便见到了那拎着布袋子的胡子矮汉。
顾昭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你听过暗八门吗?”
赵家佑摇了摇头。
顾昭:“暗八门分为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蜂麻燕雀行骗,手段各不相同,像华家遇到的这场骗,应该是蜂门手段。”
“蜂门似蜂,里头有一个安座子,就像是蜂群中蜂王的存在,出谋划策,统领指挥着整场骗局。”
“我瞧东叔他们说的安管家,应该就是蜂门中的安座子了。”
赵家佑不服气:“也可能是那个做小厮打扮的贵公子啊。”
顾昭摇头,“应该不是,那人起点睛作用,虽然重要,但是他全程不怎么需要和东叔等人说话,只是面皮上惑人罢了。”
“真正掌权的,一定是东叔想联系的安管家!”
赵家佑正待说话。
顾昭瞥了一眼,继续道。
“那贵公子只要面皮姿态出众,就连东叔说的皮肉不耐磨,其实用点草药就成了。”
赵家佑若有所思。
顾昭:“前头那位大叔的食指和中指相平,这是荣门中的高手,荣门便是贼,你万莫小看这等人物,他们和咱们打更时抓的小贼不一样,街上那些只能叫做溜子。”
“看前头那位大叔的手,他可是能被称为高买的,就是小贼中顶尖尖的人物。”
赵家佑哇了一声,感叹道。
“顾小昭,你知道得可真多啊。”
顾昭:“我也是听我阿爷讲的。”
家里养了大凶的桃三娘,顾昭想了想,还是和顾春来交代了一声。
顾春来叹了口气,告诉顾昭,这桃三娘应该是被暗八门蜂麻燕雀中的燕门中人盯上了,这一行的人擅长美人心计,多数是貌美的女子。
性子千般变换,最会看菜下碟了。
可以是温婉的解语花,也可以是柔弱的菟丝花,更能是清纯无辜的小白花
美人千面,面面各不相同。
顾昭语重心长:“家佑哥,以后啊,你要是瞧到跟花一样的女子,一定要小心一点。”
“荷包捂紧了,身子保重好了,反正我听了阿爷说的话后,可算是知道一件事了。”
顾昭沉了沉声,郁郁道。
“甭管多漂亮的花,到最后一定是霸王花!”
赵家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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