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捉虫)
顾昭的视线落在那古怪的树上, 白猫的卫平彦也瞧见了,那琥珀色的眼睛跟着树木游走,上头的白毛一下就蓬炸了起来。
“喵呜喵呜。”
表弟表弟, 这些树好奇怪啊, 看过去就像是僵硬的人一样, 真瘆人!
生为猫咪,只要稍作激动,它的猫叫声就有些凄厉,像是深夜里孩子不休不息的啼哭声。
卫平彦打了个颤抖,闭嘴了。
罢罢, 他这个二哥就别说大哥了, 他自己的声音也一样瘆人!
顾昭还在瞧那些树, 神情若有所思。
古源然瞧见猫咪害怕,将它抱得更紧一些, 嘴里哦哦的哄着。
“不怕不怕,骑毛驴可威风了, 表哥不要怕高。”
卫平彦看天。
他才不是怕这些。
还有……他真不叫表哥!
……
顾昭指着树问古源然,“源然, 这是什么树?村子里很多吗?”
古源然有些奇怪,树便树,哪里有是什么树。
他只点了点头,老实道。
“多。”
顾昭瞧他的模样,知道他懵懂,便也不再多问, 眼下,还是源然他阿娘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毛驴得哒得哒,行进的速度却不慢, 很快,顾昭一行人便赶上了古大足。
古大足不愧是大足,一双大脚在黄泥的乡间路上跑得飞起,从背后看,还能看到他比常人更大一些的大脚板。
听到驴蹄声,古大足回头。
他瞧见朝这边跑来的毛驴,这个乡间汉子的第一个感叹是,这是匹好驴,拉磨绝对好使。
再一眼,他才注意到驴背上的古源然。
“源然?”
一行人交错而过,古源然挥了挥手,提高了声音喊道。
“大足叔,我也要去接我阿娘!”
毛驴猛地速度又快了一些,晒了好几日的黄泥路上浮尘漫天,黄尘被驴蹄带起,喷了古大足一脸的灰。
“咳咳,咳咳。”
古大足停下脚步,捂着口鼻咳了两声。
顾昭回头便瞧到了这一幕,当下便拍了下毛驴油光水亮的肥臀,教训道。
“胡闹,怎地这般失礼!”
“咴咴!”毛驴鼻孔里出了一口白气。
它不喜欢那人瞧它的眼神,就跟就跟瞧畜生一样,嗤!它和拉磨的驴能一样吗?它可是玉溪三骏!
顾昭失笑。
既然遇到了古大足,说明古源然指路的方向是对的,顾昭放下了心来。
毛驴得哒得哒,最后,古源然指着村西的一处屋舍,大声喊道。
“小昭哥哥,到了,我姥姥姥爷的家就在那儿!”
便是古源然不说,顾昭也知道就是此处,无他,这一处的动静声颇大,隐隐还有老妇人拍腿哭嚎的声音。
顾昭心中一紧。
……
“阿娘!我的阿娘!”
听到姥姥的哭声,憋了一路不哭的古源然一下便又控制不住了,他双脚踢了下,想要下驴子跑过去。
“小心!”
顾昭一把抱住他,让他不至于跌下大青驴,另一边,她手拍了拍毛驴,三骏也乖觉,一下便矮下了前蹄。
“咴咴!”下来吧。
……
下了驴子,古源然小腿一拔,像风火轮一样朝院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阿爹阿娘,哭腔听来格外的可怜。
顾昭拍了下毛驴,“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毛驴昂首刨蹄,示意顾昭莫要啰嗦。
顾昭:
哎!这灵点的,脾气有些大呢!
顾昭寻着古源然的方向,也跟着进了院子。
和古家颇为气派和整洁的院子相比,古源然姥姥姥爷这处的屋子破败了一些。
屋舍是用黄泥砖头堆砌的,上头还长了些草,时值秋日,这些草根有些枯,它的屋顶用木头做框架,上头铺上一层层的稻草。
黄泥屋逼仄,连着院子也显得潦草肮脏了。
猪圈里养了两只猪,主人家清理不及时,一进院子便有一股猪粪的臭味飘来。
然而,此时谁也不会去计较这处的肮脏了。
院子里,一个穿青色布衣的妇人躺在地上,她身下垫着一床靛青色的薄被。
只见她的面色上浮出一层的土金,口鼻间气息微弱,要是不仔细听,几乎已经听不到呼吸声了。
古源然一下便扑了过去,滚烫的眼泪立马掉下来。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旁边,古施潘一惊,诧异的问道。
“源然,你怎么来了?”
古源然充耳不闻,他抬起哭脸,冲着古施潘哭嚎。
“爹,我娘是不是要死了?我要没有娘了……爹,你救救娘,咱们去山外给阿娘寻大夫!”
古施潘心里一阵剧痛。
他看了一眼哭得一脸鼻涕一脸眼泪的古源然,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知无觉,命悬一线的媳妇古丽榕,颤抖的手将她面上凌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
“榕娘”这是他的妻,他最亲近的人。
明明,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
顾昭过来,低声对古施潘开口道。
“伯伯,我给伯娘瞧瞧吧。”她顿了顿,“我在山下的时候,给德安堂的唐老大夫提过几次的药箱。”
玉溪镇的唐老大夫谁人不知,医术高明又仁者仁心,听说年轻时候还曾去过京城那等大地方当铃医,那是见过大世面的。
古施潘有时下山卖山货,再带一些盐糖回来,也会去德安堂给乡亲们带一些药。
涯石山的山林多山珍,就是灵芝等物也是有的,唐老大夫为人实诚,从来不坑蒙他们山里人家。
听到顾昭这话,古施潘欢喜了。
提药箱那便是药童了?
“来来,顾小郎,你站我这儿。”古施潘抹了一把脸,招呼顾昭。
……
顾昭手搭着妇人手腕处的脉搏,看过去像是把脉,实则是元炁凝聚,莹亮的元炁化成丝线一样在她体内游走。
很快,顾昭在她腹部处发现了一团阴鸷之炁。
说它是鬼炁,却也不像,它更像是阴邪之炁,何为阴邪之炁。
世间万物可分阴阳,初升之日为阳,暮时之月谓之阴,天为阳,地为阴……男子阳体,女子阴体。
一阴一阳相互交集,摩擦,消长,相荡……如此便引起了万物,那便是道家所说的合则生万物。
二者没有好坏之分。
但阴属于夜,一旦沾染上了邪异,那便成了阴邪之炁,就像是乱葬岗那等地方,阳气下沉,阴气上浮,沾染邪异,便成阴邪。
眼下,这妇人腹肚中便是一团的阴邪之炁。
在顾昭看来,它们如那爪牙一样的盘窝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的缠食体内的生气,只等那生气尽了,人也就消亡了。
顾昭拧眉。
古施潘心里生出希冀,“顾小郎,我家榕娘可还有治?”
顾昭还未说话,这时,屋里走出一个有些瘦削,面容有些苍白的男子。
他约莫二十八九,穿了一身素色的宽袍,瞧过去身子骨有些差,走路多走了几步,还有些微微的喘气。
“姐夫,我阿姐快不成了,你也不愿意给她一粒菩提子吗?咳咳,咳咳……亏你平日里说得那般好听,什么信重爱重我家阿姐,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还是那般自私。”
古施潘的面皮跳了跳。
顾昭意外:菩提子?
这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古施潘握紧的拳头,又看了一眼那刚刚走出来,瞧过去身子孱弱的男子。
他很瘦,瘦得手上都有青筋凸起,面色苍白中带着青,明显的身上有不足之症。
但他的眼睛却很亮,里头是对生命急切的渴望,似熊熊烈火,只要能活,只要有办法活,焚了一切又何妨。
顾昭收回目光,她凝炁在掌心,动作轻柔的覆着地上妇人的腹肚处。
元炁似流水一般的温和,却又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一点点的将妇人腹肚中的那团阴邪之炁包裹。
随着顾昭最后一下的用力,原先昏迷的妇人只觉得自己腹肚中一阵翻滚,她终于受不住了,蒙昧混沌的知觉如潮水般往后退。
“呕!呕!”接连两声呕吐声,妇人突然朝旁边呕吐。
顾昭早有准备,她将妇人微微扶起,侧头,一道发黑的流水被元炁包裹着,从妇人的腹肚中出来。
“榕娘!”
“阿娘!”
古家父子齐齐的叫唤了出来,两人也不嫌弃旁边脏臭肮脏。
一个代替顾昭,抵着妇人的后背,让她坐起来有依靠,另一个控制不住眼泪,哇哇的哭着往妇人的怀里扑去。
“阿娘吐血了,我阿娘要死了。”
刚刚醒来的古丽榕:
她咬牙,“臭小子,说什么浑话呢!”
谁要死了?她可好着呢!
古丽榕以为自己说话很大声,其实不过声若蚊蝇,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气势。
古施潘以为是回光返照,虎目含泪,“娘子,你说什么?是源然吗?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一定不给他找后娘,呜呜,娘子,你别死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真到了伤心的时候,谁又能控制得住眼中的泪水呢?
古丽榕:
可气死她了!
这两父子,一个比一个的气人!
她张了张嘴,嘴皮子微微翕动。
古施潘抹泪,侧耳去听,“娘子,你说。”
古丽榕气息微弱,“混蛋!”
古施潘低头,心里委屈,他哪里混蛋了,他明明说了不给源然找后娘的。
顾昭欲言又止,她这前世的阿爹有点憨啊。
他难道没有瞧见,这榕娘的面色好了许多了吗?那土金色的死人面色都退下去了呢!
顾昭正待说话,这时,院子里那个病弱的男子又说话了。
顾昭闭嘴。
好吧,这就轮不到她说话的份。
顾昭的视线落在地上那摊似黑血的东西,里头有一些食物残渣,她的目光凝了凝。
她也想听听,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菩提子村子里那奇怪形状的树莫名的,顾昭觉得其中有些猫腻。
……
“呵,姐夫,你瞧,姐姐都骂你见死不救,混蛋呢!”
古施潘握紧了拳头,低垂的眼里有着无力。
古丽榕:??
她家阿弟在说什么?什么见死不救。
这时,她慢慢的也想起了方才的事,她刚刚昏过去了?
……
古施潘的妻弟古长乐还在冷嘲热讽,他旁边,一个鬓边白发的老妇人正无措的看着他,嘴里不住念叨着让他回屋去,仔细风大着凉了。
古长乐愤怒,他眼睛扫过四周,一把抓起灶间窗棂那儿搁的一口瓷碗,重重的砸在地上。
“我不回去!”
“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村子里,旁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知道吗?姐夫家是有宝物的,活命的宝物!”
瓷碗跌在地上,碎瓷片四溅,众人一愣,气氛有些停滞。
古长乐甩开他娘郑氏,也不顾地上的碎瓷片,就这样股荡着素色长袍,径自朝古施潘走了过来。
郑氏拍腿,脸上淌着老泪。
“儿啊!仔细你的脚,痛煞老娘了。”
古长乐站在古施潘一家人面前,眼里似有烈火焚烧。
他摊开手,瘦削青筋的手朝古施潘摊开,颤抖着,恳求道。
“姐夫,我知道你们家有,给我吧,啊?你就是不舍得给我,姐姐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瞅着姐姐死吧,我这可怜的外甥,他才六岁啊!”
古长乐越说越是凄厉,“他还这般小,姐夫,你就这样忍心,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吗?”
古丽榕:
怎么回事,这一个个的都在咒她死!
古源然以为他娘要死了,一下又扑了过去。
“娘,你不要死啊!”
顾昭忍不住拉了拉古源然,小声道。
“莫哭了,你阿娘会没事的。”
古源然心里难受,他方才瞧到顾昭大变活驴,对顾昭信赖得很,慢慢的便止住了哭,最后瞧了瞧顾昭,又瞧他阿娘,不再哭闹。
那厢,古丽榕虽然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嗔了一眼古源然。
臭小子!
古源然欢喜,是了,他阿娘还会瞪他,一定会没事的!一会儿说不得就能起来打他了!真是太好了!
……
古施潘还没有说话,古长乐却受不住了,他抓着古施潘的衣领,奋力的摇了摇,崩溃的喊道。
“你给我们啊!”
“那菩提子给我们啊!我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咳咳咳,咳咳咳!”因为太激动,他面上青筋暴起,青白的脸上涌起了潮红,连耳朵都激动红了。
老妇人郑氏急得不行,“长乐啊,可不敢这样激动,长乐啊,娘的长乐。”
她转过头,怒瞪地上的古施潘,凄厉的喊道。
“施潘吶,你好狠的心啊,都到了这样了,你还要藏着那等死物?难道,你真的要我这一双儿女都折在你面前,你才罢休是不是?”
她左瞧右瞧,寻着那黄泥的矮墙,发狠道。
“索性我也一头在这撞死得了!你就抱着救命的菩提子到棺材板板里去吧,瞧它到时候救不救你,你这只长皮囊不长心肝的狗东西!”
……
顾昭揽着古源然往后退了退,她瞧着发狠撒泼的老太太,眼里有些退缩。
这有的老太太就是不容易对付,她就是那拳头舂辣子,辣手啊。
古施潘受不住了,“没有!”
他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郑氏和古长乐,声音里都是压抑的怒火,仔细听,里头还有两分的无奈。
“要我说多少回?我们古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劳什子的菩提子,没有没有!”
古长乐不信:“不可能!”
“谁不知道村子里流传了一种说法,古家当初有一位先祖,他带着闺女出山求医,山路难行,先祖都绝望了,这时,一位白衣的仙人瞧到了,他给了先祖灵药,那药呢!那药明明就在你们这一脉的人手中!”
顾昭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出山,求药白衣仙人?
古施潘明显的知道的更多,他叹了一口气,神情郁郁。
“玉溪真人是给了药,但是人命终了,又岂是一颗灵药能救回来的?”
古长乐扑过去,狂喜。
“是是,仙人给了药,但那丫头那时就死了,祖宗将药留下来了,对不对,对不对?”
古施潘硬声道,“没有药,有我早就拿出来了。”
这时,古大足瞧着情况,贴心的推了个板车过来,板车上头还搁了他家的一床被褥,厚厚实实的。
人才到院子门口,就听他喊道。
“老哥哎,我拿了板车过来,咱们……咱们带嫂子先回去吧,不管怎地,要是走,也得在家里走啊。”
古大足拉长的声音有些哽咽。
古丽榕: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在盼着她死吗?
这样一想,她气得脸有些红了。
古大足在大门口面对着众人,因此,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古丽榕身上,瞧着这发红的面色,顿时惊了。
“……嫂子,你没事了吗?”
那死人金的颜色都褪去了,此时虽然面色还有些许的苍白,但瞧过去是好的。
古丽榕咳了一声,有些虚弱,但总算声音大声了一些。
“我没事。”
古施潘急忙低头去瞧,这一瞧,顿时欢喜了。
“榕娘,你没事了?”
古丽榕没好气的继续重复,“我没事。”
古施潘畅笑,“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榕娘你没事!”
不同于古施潘的欢喜,旁边,古长乐的脸一下就更白了,只听他喃喃了一句。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事了?”
他说得很轻,这伙儿大家围着古丽榕,又有古施潘的大嗓门,众人便没有听到他的喃喃声。
顾昭听到了。
她抬头朝古长乐看去。
只见他脸色白得更厉害了,两手垂在旁边,素白的衣裳挂在他身上就像袍子一样。
他难以置信,目光看了一眼古丽榕的脸,又瞥开视线,只死死的盯着地上她呕吐出来的东西。
顾昭顺着看了过去。
除了化作黑血一般的阴邪之炁,里头还有一些还未消化干净的东西。
瞧过去
顾昭微微拧眉:是菌菇吗?
……
古施潘和媳妇娘家闹得不痛快,虽然媳妇好了许多,他却也不想在这儿多耽搁。
正好古大足推来了板车,他感激的道了一声谢,接着,一个弯腰,一个起身,直接将古丽榕抱了起来,搁在了板车上。
古施潘稍微整了整被褥,“榕娘,咱们先回家吧。”
古丽榕虚弱的点了下头。
一行人要走,古长乐在旁边怔楞着,郑氏瞧他脸色白得厉害,不放心的回屋,准备拿一件外袍出来给他添上。
临行前,顾昭拿着帕子,捡了两根木棍,正要将地上黑血滩中的碎块捡起来。
“你在做什么!”古长乐一声暴喝!
原先要走的几人顿时又停住了动作,回过头瞧了瞧,大家伙儿意外了,古长乐吼的,居然是外乡人顾昭。
顾昭瞧了一眼地上,随意的将那东西拨动了下,又抬头瞧了一眼古长乐,探究道。
“看来,你阿姐这场病的源头,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古长乐面皮一抽。
古施潘也回过头,“顾小郎,这是何意?”
顾昭将黑血中的碎块拨了出来,开口道。
“其实,伯娘的这场病,它不是病,这些血是因为染了阴邪之炁,这才成了黑色,而这阴邪之炁,就是这上头带着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
“瞧着,倒是有些像是菌菇。”
顾昭这话一出,古施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板车,大步的过来,也不嫌弃肮脏,直接抓了地上血里的碎块,又去灶间打了一瓢水。
水冲后,那东西露出真容,果真是菌菇模样。
古施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捏得死紧。
他虎目圆瞪,目光死死的盯着古长乐,压抑的问道。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拿这东西给你阿姐吃的?”
“我没有!”古长乐矢口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
古大足此时也插话了,“长乐啊,你怎么能给你阿姐吃这东西?你难道忘了,上次大山去山下卖货”
倏忽的,古大足瞧到旁边的顾昭,立刻又话头止住了,好半晌,他才指着古长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句。
“唉!你这没心肝的!”
古施潘也这般,他本来有勃然的怒气,瞧了一眼顾昭,面上神情不定,不知道是考虑了什么,最后生生的吞了这口怒意。
只目光剜过古长乐,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话。
“长乐,这事我和你没完,你自己想想,回头和我们怎么交代。”
老太太郑氏拿着衣裳出来,她只听到后头的话,当场就护犊子了。
“施潘,怎么和你弟弟说话的?什么没完?你要和我们怎么个没完?”
古施潘怒得不行,他直接将手中的菌子扔了过去,沉声道。
“你儿子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个儿问他,他差点要了榕娘的命了,还想要我和他怎么客气说话?”
“我没当场活剐了他,那是我好性子!”
他又瞧了一眼古长乐,神情愤恨。
“呸!瞧着倒是人模人样,眉眼疏朗,连自己的阿姐都害,真是驴粪蛋子捏的菩萨,胎里就是坏的!”
古长乐握拳,眼睛阴狠的盯了一眼众人。
古施潘不惧:“走!”
一行人朝外头走。
顾昭瞧了一眼,抬脚跟了出去。
她知道,这些人不将话说透,防的是她这山外人。
……
院子里,郑氏捏着那菌菇,惊魂不定。
只见那菇和寻常的菇没什么不同,黑色的伞盖,棕色的伞柄,菇香浓郁,只是仔细看,在黑色的伞盖上头,它点缀了几个红点。
红点妖艳,多瞧两眼,只觉得有些诡谲的迷人。
郑氏捏着菇恍神。
“娘,你做什么!”古长乐一把抓住郑氏的手,郑氏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将菇塞到嘴里了。
她惊骇的将东西扔到了地上,畏惧的往后跳了两步。
“儿啊!”郑氏哭道,“你下了菌种了?是哪棵树?娘去把它烧了!”
她拍了拍大腿,哀嚎不已。
“孽啊,这东西不是菇,这是死人骨上长出来的,它是孽啊!你种哪棵树了?快和阿娘说!迟了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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