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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晚上上岗


chapter32

        夜色如盲道,晏修诚拖着一身狼狈回到住处,靠着门板粗喘气。脑子里全是方才一幕,卓裕无所畏惧地来,腰板笔直地走,还用他的衣角把沾了泥土的手电筒擦拭干净。

        这种无声的鄙夷与嫌弃,给予他当头一棒。

        晏修诚沉着脸,一通电话打给林延。

        彼时的林延正在销金窟里蹉跎,音乐剧烈撞击耳膜,鼓点再次助燃怒火,晏修诚一改往日温和形象,一声震吼:“给我等着收律师函吧!”

        ……

        零点三分。

        卓裕坐在车里,掐灭最后半截烟,嚼了两粒口香糖掩盖浓厚烟味,这才下车。借着光,他发现风衣尾侧沾污一块泥渍,半圆形状似镰刀。卓裕抬头望向天空,悬月高挂,淡白清透,与他风衣上的泥污遥遥呼应。

        卓裕垂眸,脱下外套,径直丢去了路边的垃圾桶。

        到家,姜宛繁没睡,“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卓裕换鞋,“接了个电话耽误了。”

        “你外套呢?不冷呐?”姜宛繁边问边将室内温度调高两度,“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吧。”

        没听见回答,她刚要转身,腰间一紧,卓裕已从身后将人抱住。羊绒衫还带着湿寒,隔着两层衣料,依然凉得姜宛繁一激灵。卓裕歪头在她肩窝,鼻尖蹭了蹭,又游离到她后颈处,唇瓣挨着,像密集又细腻的亲吻。

        姜宛繁不再问。

        卓裕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交织的身影映在客厅玻璃上,剪影朦胧,似合二为一不可分割。

        —

        次日,卓裕起得晚,九点多才去公司。一进办公室,周正紧跟而来,汇报说:“林总那边好像出了点事。”

        卓裕脱了西装,甩手扔去沙发。秘书敲门,“裕总,您的黑咖啡。”

        门开的时候,是能听见林延办公室的声音。

        卓裕抵着长木桌边沿,抿了口咖啡,“什么事?”

        “下周日的品鉴会,晏修诚临时说不来了。”周正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苏芝”项目不由卓裕负责,林延一脑热情大刀阔斧,势要做出斐然成绩,功成名就的好事从来不会分一杯羹给旁人。

        卓裕面无波澜,吹了吹杯口热气,“咖啡不错,你也来一杯。”

        内线电话进来,秘书说:“裕总,林总让您去他办公室。”

        卓裕慢条斯理地喝完咖啡,才不疾不徐地过去。

        林延大吐苦水,“真是莫名其妙,品鉴会他突然不参加,只说要去南通看桑蚕基地,一听就是借口,他怎么能反悔呢。”

        卓裕坐在沙发上,叠着腿,抽烟比听话专心,“你这约定写进合同没有?”

        “没有,但是他答应的。”

        卓裕嗤声一笑,浓烟入肺,虽呛但莫名舒坦。

        “对了还有,他昨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跟疯了一样。”林延焦头烂额,心情本就不爽,一想起这事简直怨气冲天。

        卓裕抬起眼,“他说什么?”

        “要给公司发律师函。”林延一头雾水,“哪里得罪他了,花这么多钱请他是来做设计的,不是来当大爷的。”

        嘴上过瘾没用,林延深谙,这品鉴会造势已久,宣传经费也砸了进去,多少沾点晏修诚的光芒。他要不来,林延想想都脸疼。

        “哥。”他换上笑脸,殷勤地递烟点火,“你去沟通一下行吗?晏修诚和嫂子好像是一个大学的,多少有点同窗情分。”

        “你是想让你嫂子去?”

        “我做东!”

        “那不行。”卓裕说:“你嫂子太漂亮,我得藏好她。”

        “……”

        “或者,你是让我去?”卓裕目露认真,下一秒,嘴角不屑上扬,“我去不了。”

        在林延问出那句“为什么”之前,他说:“我病了。”

        “什、什么病?”

        “胃癌。”

        “……”

        卓裕似笑非笑,起身抹平褶皱的裤管,留下一脸呆怔的林延离开。

        简胭。

        吕旅忙得快吐了,一上午接了不下三十个电话,直言要拔掉电话线。就像卓裕分析的一样,齐雅那事之后,店里生意反倒更好。姜宛繁没有随波逐流,交待吕旅,来咨询的耐心解答,但订单一概不接,不管多优渥的价钱。

        她自然有不甘示弱,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但理智回归后,姜宛繁并不想自己的热爱,赖以生存的衣钵,被某个人某件事左右。

        这是她的初心,不值得为任何人更改。

        下午,姜宛繁出去了一趟。

        江心区这边城建改造,路障拦截标志把路切割得四分五裂。姜宛繁抵达目的地,江边咖啡馆装潢得腔调十足,萨克斯音乐环绕,光线做旧,但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二楼的晏修诚。

        姜宛繁在他面前坐下。

        晏修诚看她一眼,谁都没说话。只是在被她注目久了时,忍不住侧开了脸。

        右脸靠近下颚骨有一小撮红肿,仔细看,脖子上的一圈青紫勒痕更加触目。晏修诚冷不丁道:“拜你丈夫所赐,你现在跟我道歉,我还能考虑不追加他的法律责任。”

        姜宛繁不恼不急,抬手示意侍者来一杯柠檬水,“你半夜被人揍了,关我老公什么事?是有人看见,还是有摄像头录下来了?既然什么都没有,那我是否也能合理怀疑,你故意栽赃诬陷?”

        晏修诚:“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只是讲事实。”姜宛繁目如秋露,刺冷且晶莹,不怯于他的任何说辞,“不然你主动把我叫过来干什么?让我向你服软?或者答应你的一些条件?晏修诚,我要是把今天的事抖出去,你所谓的君子人设还立得住么?”

        “你不用吓唬我。”

        “这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我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姜宛繁喝了口柠檬水,酸得她直皱眉,“原来你这么不惊吓啊。”

        柠檬水不好喝,酸掉了她所有耐性。

        姜宛繁站起身,下楼梯时又顿住,“哦对了,做个小调查。一个一直标榜自己是手艺传承新青年的新星,在某晚被无名人士给打了,你说大家会怎么想?都不用添油加醋,就能给你编一百个睡前故事。如果你不希望自己下一档综艺节目播出时,讨论的都是这些边角八卦,就别再给我家属泼脏水——好好走你的青云路,我也不介意拖你入泥潭。”

        姜宛繁从咖啡馆出来后,开车绕了个弯,去江边的长椅上坐了会。

        初春的风带着含蓄的暖,跃跃欲试地和冬季尾巴交接班。货轮缓缓漂浮于远处江面,船鸣如撞钟,惊飞了捕食的白鹭。

        其实昨晚,姜宛繁就猜到了卓裕干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藏去所有蛛丝马迹,却仍被她在换下的皮鞋底发现残草污泥。

        手机响,悠悠拉回思绪,卓裕问她在哪?

        临近下班的点,姜宛繁报了地方,“离公司近,慢点开。”

        卓裕十分钟就到了,姜宛繁站在路边等,隔老远就冲他晃手,一脸明媚地坐进副驾,“卓司机好好开啊,待会给你五星好评。”

        卓裕笑着问:“怎么来这儿了?”

        “买点东西。”姜宛繁平静带过。

        卓裕目光落至她衣服,她自己没察觉,上车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郁的咖啡香。卓裕点点头,没再追问,打着转向灯驶入大道,然后侧头看了一眼江边的咖啡馆。

        “还回店里吗?”他问。

        车里早早播放着她喜欢的管弦乐,戏剧性的音律碰撞滋润双耳,姜宛繁伸了个懒腰,决定适当性摆烂,“不去了,我们去吃火锅吧。”

        时间还早,卓裕:“既然这样,咱们先去个地方。”

        “哪?”

        “新房。”

        不说这茬姜宛繁都忘了,隐约记得那天回霖雀时,卓裕给向简丹看了产权证,270平黄金地段临江大平层,产权人就写了姜宛繁一个人的名字。就是这个举动,彻底征服了岳母大人。不是钱的事,而是一个男人的诚心。

        一听卓裕有装修的想法,姜宛繁下意识地问:“你不当我的小白脸了?”

        卓裕吊儿郎当地说:“小白脸晚上上岗。”

        姜宛繁脸热,竖起大拇指,“真是一个有理想有原则的小白脸。”

        这是玩笑话,但卓裕确实有私心。无关男女性别对立,他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她所有的好,这是本能反应。再者,老住在媳妇儿的房子里,岳父岳母大人会怎么想?

        藏芷邸的房子配套、户型、安保物业名不虚传,姜宛繁震惊,“我以为我进了皇家园林。”

        卓裕嗯了声,“慢点儿,姜贵妃。”

        姜宛繁回过头,双手叉腰,“贵妃?”

        卓裕搂着她的肩,“嗯,我金屋藏娇,谁都见不着。白天就去卖身当小白脸,赚钱养你。”

        姜宛繁一时无语。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卓裕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你别告诉谢宥笛,免得他跟我抢生意。”

        “放心,”姜宛繁在他腰上拧了拧,低声说:“姜老板有钱,长期养你没问题。”

        都说了是皇家园林,卓裕怕待会嘴没把门,亵渎了这份美好意境。入户电梯直达,房子视野开阔,180度整面看江。

        “我找了两个设计公司,知道你忙,方便你的时间,我让他们随时上门沟通。你有空也想想看,有没有特别一点的需要。”

        姜宛繁拿手机拍了一下每间房间的位置,自信拍板:“软装部分我说了算。”

        “这是你的拿手项。”卓裕看她认真对待的样子,心里一片软,“家具呢?全屋定制的话,可能有很多细节需要你把关。”

        姜宛繁欣然,“这事我乐意做。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卓裕伸出手,姜宛繁便自然而然地牵住。两人走到客厅,卓裕比划对江面的位置,“客厅可以简单点,你想不想要储物柜?”

        “那边的小房间可以做个工作间。”姜宛繁脑海里有了草稿,“你呢?有什么需要收藏的东西吗?储物柜要提前定制尺寸。”

        卓裕顿了下,神色一瞬犹豫,然后笑着说:“只要你在,就是我的无价之宝。”

        他又指着江面,“这边做一扇落地窗。”

        “嗯,观景上佳。”

        “不止是观景。”卓裕侧过头,眼神里是不正经的遐想,“还可以做别的。”

        姜宛繁别过脸,懒搭理,但嘴角藏不住地上翘。

        话题暂时终止,安静里,牵手的心跳里,彼此对未来的憧憬何其统一。那种期待值前所未有的高涨,如眼前这如缎江水,春天打了个响指,它便奔腾不息。

        新房要装修的事没藏着,很快被人知道。过了两日,两人一起回林家吃晚饭。到了才发现,家里还来了别的人。林延的两个姨妈,和卓悯敏关系尤其好。

        饭桌上,几个长辈把姜宛繁一顿夸,“小姜真漂亮。”

        “眼睛最好看,水灵灵的。”

        姜宛繁很好意思,展颜一笑,“鼻子也好看的,您仔细看看,是不是又细又挺?”

        旁边的卓裕差点乐出声儿。

        俩姨妈没料到她这么坦然,没有半点委婉的自谦。面面相觑后,都自觉不再继续这没必要的恭维。姜宛繁眼观鼻,鼻观心,无事人一般地喝鸡汤,上来的新菜是海鲜,知道她爱吃虾,卓裕自然而然地剥了两只大的放她碟里。

        “果汁别喝了,凉了。”他低声嘱咐。

        卓悯敏睨了一眼姨妈,姨妈便清咳两声,笑着称赞:“新婚期就是甜蜜。”

        姜宛繁心满意足吃了小半碗虾肉,“姑姑姨妈,我先去洗个手噢,你们慢慢吃。”

        “去吧,小心路滑。”卓悯敏关切道。

        待人走后,两个姨妈终是按捺不住,“小裕,你们那新房在装修了?”

        “嗯,没那么快。”卓裕将小米辣挑到骨碟里,筷子有下没下地轻轻拨弄。

        姨妈哎的一声,目光殷切,“本来有些事不该说,但我们是一家人,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一路你走得不容易,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

        卓裕放下碗筷,抬头无言,眼神亦平静,像是洗耳恭听的好态度。

        另一个姨妈一唱一和地接话:“小姜呢,好姑娘,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但你呢,也不能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底。我听说,你藏芷邸的房子就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卓裕:“有问题?”

        “你们是夫妻,当然没问题。但人是会变的,未知的以后谁能算得到?”姨妈喟叹,一副过来人的腔调苦口婆心,“你这条件,娶谁都是对方的福气。”

        桌上剥露的虾壳红白可人,哪怕堆成残渣小山也不显邋遢,反倒有一种另类美感。卓裕眼睛似在观赏,听到这番话后不由一笑,“有件事,您可能搞错了。”

        连卓悯敏也看向他。

        卓裕笑得风流倜傥,似真半假,“我和姜宛繁,不是娶,而是嫁。”他说:“我嫁人哪有不带嫁妆的,什么年代了,我一男的,陪嫁一套婚房全写她名字不为过吧。”

        姨妈们的脸色实在惨不忍睹,廊道墙后的姜宛繁不忍再看,也不想这么快露面去缓释她们的尴尬。裕总四两拨千斤,以一己之力怼服三位……啧,姜宛繁拿出手机。

        屏幕在桌上划亮,卓裕随意一瞥是微信。

        老婆:“裕总真是,四套减三套,帅得有一套[比心][爱你]~”

        情话虽土,但很能代表她此刻真心。

        很快,姜宛繁收到回信。

        既然说到套,那他自然不放过任何思维发散的灵感。

        卓裕:“想起新房还要准备什么了。”

        卓裕:“单独定制一个储物柜,在床边,伸手就能够着,这样方便拿套。”

        卓裕:“谢谢老婆~[比心][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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