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聿番外2
次日, 北狄王约靖王于午时,在索娜河边谈判。
众人心里都明白,若谈判不成, 那两军便会即刻开战。
而开战前的谈判, 几乎是不会成功的。
不经历过厮杀, 谁也不愿低头。
之前苏长安就知道会开战,军营那股压抑紧绷的气氛也一直存在。
可当真的到了开战时, 想起曾经见过的战争画面,内心陡然涌上深深的恐惧,在陆景纯离开前, 匆忙带上幕离奔到了他面前。
她还是会担心的,她想叮嘱他,想抱抱他,可众目睽睽下,两人的身份并不允许。
苏长安喘着气, 幕离轻纱被微微吹动。
她站在他面前,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景纯见她如此匆匆, 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你也想跟着去吗?”
苏长安微愣, “可,可以吗?”
陆景纯向她伸手,“可以。”
面对即将来临的战役, 他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笑得自信张扬。
苏长安沉溺其中, 信任让她将手置于他的掌心。
陆景纯握住她的手, 将她抱上了马背。
苏长安被他护在身前, 二人乘一骑, 往索娜河边去。
大聿军队抵达时,北狄军队已经候在原地了。
北狄王一眼便瞧见被陆景纯护在身前的苏长安,脸色瞬间黑了几分。
两军对峙,北狄王望着靖王,公然大声质问,“不知靖王为何要刺杀我的爱将呼和?两军交战,却暗地刺杀主将,未免太不道德。”
陆景纯勾唇,“你说本王刺杀了你的将军,本王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北狄王冷哼一声,“营内许多将士都看见了!”
陆景纯脸色未变分毫,“北狄王也会说,那你的将士。我也可以说,我的将士们看见你掳走了大聿公主。”
“再说,原来在北狄王眼里,我竟能一人出入你们军营如无人之境,刺杀主将还能全身而退,那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的将士们了。”
他说此话时,声音明显变大,确保后面的士兵也能听见。
北狄王连忙出声反驳,“自然不是!”
陆景纯反问他,“那你有何证据,道本王刺杀了呼和?”
北狄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扫了苏长安一眼,反唇相讥,“靖王怎么上战场还带着个娇娘子?”
陆景纯狂妄至极,一人气势甚至压过了整个军队,“我带着她,照样能赢。”
方才的话已经动摇了军心,加上此时他的狂妄和气势,有好些北狄士兵里心里生出了退意。
敏锐如陆景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战鼓鸣响,铁蹄掀起漫天黄土,两军厮杀到一起。
陆景纯带着苏晓,如游龙般,往后撤出战场。
几名北狄士兵冲到他们跟前,长矛朝他们挥来。
陆景纯的剑比他的矛更快,利剑抽出来时溅出不少血液,马匹疾驰,幕离轻纱被漾开,血液溅到了苏长安的脸上。
幕离内顿时弥漫着血腥味。
眼前皮开肉绽的血腥场面的让苏长安忍不住反胃,喉咙泛起酸水,干呕了一声,即便奔出去一些距离,她置于马背上的双手仍有些颤抖。
陆景纯分神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迅速将剑入鞘,仅依靠剑柄打开挡路的北狄人,护着她离开了战场。
两人不断疾驰,很快离开河边,再穿过荒漠奔入草原,最后回到大聿的营地。
陆景纯带着苏长安回营,坐下后,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连幕离都忘了摘下。
苏长安头一次近距离接触战场,头一次看见那些如此血腥的场面。
即便已经离开一段时间,脑海那些人倒下时血淋淋的情景还在反复播放。
陆景纯将她的幕离掀开,蹲在她身前,“别怕。”
苏长安点头,可手仍不听使唤地颤抖。
陆景纯见状,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的掌心温柔却又充满力量,将她脑内的画面拂了出去,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望见她脸上被溅到的血,陆景纯起身,将帕子沾了水拧干,动作十分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血。
他的动作已经轻到,有些感受不到了,可陆景纯还是不放心地问她,“力气会太重吗?”
他惯常握刀剑,手下没个轻重。
对温柔更是毫无概念。
他也不清楚,究竟什么力度对于她来说才是合适的。
苏长安被他逗笑了,又忍不住调侃他,“太轻了,没吃饭吗?”
陆景纯一顿,面色微红,手上力度却没有加大多少。
像羽毛轻轻挠过。
帮她将脸擦干净后,陆景纯命人让苏长安的侍女为她拿一套干净的衣裙过来。
很快,通报的士兵却一人回来了。
那名大聿来的侍女,因为难以适应此处的天气,昨夜便病倒了,此时还卧榻不起。
侍女病倒了,军营里从上到下几乎都是男人。
思前想后,陆景纯离开了营帐,自己去为苏长安拿了套干净的衣裙。
到苏长安本来住的营帐里,陆景纯打开了柜子,眼睛完全不敢乱看,迅速抽了一套衣裙出来后合上了柜门,还拿起旁边的锁,将柜门锁上。
待苏长安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后,两人走出帐外。
大多数士兵都在战场上,今日营内比往常安静了不少。
苏长安将幕离摘下,拿在手边。
两人并排走着,苏长安问陆景纯,“你不用去吗?”
陆景纯摇头:“这种程度的战役,即便我不在,赢下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如陆景纯所说,这场战役很快大获全胜,北狄损失惨重,被迫退军20里。
首役便取得如此战绩,将士们心情欢喜,士气亦更加高昂。
获得陆景纯的同意后,众将当晚便决定在军营里庆祝,以作犒劳。
连日来的压抑气氛被的将士们的欢声笑语驱散了不少,酒香味与空气融为一体,丝丝缕缕钻进了主营,飘进正在主营无聊看书的苏长安鼻间。
她一下便闻出来了,是从大聿带来的酒。
来了西北多日,此时连闻到大聿的酒香,苏长安也觉得倍感亲切。
她站起来,想喊人也为她拿两坛酒来。
像她那样爱凑热闹的人,其实是很想跟将士们一起庆祝的,可她毕竟是女儿身,还是大聿的公主,自然不方便在军营里抛头露面。
苏长安刚伸出手去,帐帘便打开了。
陆景纯并不知道她就站在这,进来险些与她撞上。
他也喝了些酒,营帐内顿时酒香四溢。
陆景纯给苏长安带了些烤肉进来,摆在了桌上,喊她过来吃。
苏长安在桌前坐下,又望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没了?”
陆景纯大抵能猜到苏长安喜好哪些肉类,可又担心她会临时想吃点别的,就把所有种类的烤肉都切了些拿了进来,面对苏长安的询问,他如实回答,“没了。”
苏长安直说:“我想喝酒。”
陆景纯刚想拒绝,便撞入了她麋鹿般湿润的双眸。
触及到她眼里的期待后,拒绝的话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陆景纯转身出营,为她拿了两坛酒进来,还给她带进来了一个杯子。
苏长安高兴地接过来,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醇香的酒水入喉,唇齿留香。
苏长安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手撑着下巴抬眸望去,“靖王不坐吗?”
说罢,又把自己没用过的,本来打算拿来吃烤肉的碗摆到旁边,在碗里添了酒,歪头看他,“没有杯子了,靖王用这个将就一下可好?”
陆景纯顺着她意,坐了下来。
苏长安先举起杯子,杯壁在碗边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后,两人各自将酒饮尽。
再次回来后,苏长安有惊喜,可也有失落。
那边的苏晓还在,可她却又带着记忆回来了,或者说重生了。
确实是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大聿这次,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了。
可对于有记忆的她来说,依旧是忽然间又失去了在现代的一切事物,她再也见不到陆皓,见不到小宝,见不到凌晔和余瑾,见不到那边的所有人。
自然难免失落。
她一直克制着自己那些不好的情感,逼迫自己高兴地接受这一切。
可酒劲上头,她却不想克制了,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见她给自己灌酒,陆景纯没有阻止她,幽深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开心。
苏长安白皙的脸逐渐飘上红晕,脑袋也有些昏沉。
她开始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也有些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谁。
陆景纯发现她醉了,这才伸手想要把酒杯拿过来。
他指尖冰凉的温度吸引了苏长安,她将陆景纯的手掰过来,将自己滚烫的脸贴在上面,想要他帮忙降低自己脸上的温度。
贴在上面还不够,苏长安又把整张脸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滚了滚。
柔软的唇在不经意间亲吻了许多遍他有些粗粝的掌心。
陆景纯的呼吸骤然一缩,丝毫不敢动弹。
把脸在他手心滚了好几圈后,苏长安抬头,将双臂挂在了他的肩膀上借力,随后整个人坐到了他的身上。
衣袖因她抬起的动作滑落,白皙纤细的手臂失去了遮挡,软软地攀在陆景纯的胸前。
她将脸埋在陆景纯的颈窝里,用力蹭了几下。
陆景纯的手垂在两边,用力扒着椅边,强迫自己不能冲动。
呼吸着来自陆景纯的气息,苏长安越来越觉得自己仍在现代,见身边人既没有亲吻自己,也没有回抱自己,苏长安有些不满,将湿漉漉的唇贴在他的喉结上,贝齿轻咬。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帐壁,亲密若一人。
那股奇怪又陌生的冲动随着她的动作涌上头顶,陆景纯的手自椅子上离开,铁臂圈住了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将她抱住蹭一下站了起来。
主营的烛火被吹灭,陆景纯将苏长安放到床上,在理智彻底消失之前将那些升腾起的冲动硬生生压了下去,用手掌遮挡住她的眼睛,“睡吧。”
苏长安将他的手拿开,翻身圈住了坐在床边的他的腰,柔柔撒娇,“你陪我一起睡。”
他的声音因染上欲/望而变得有些暗哑,似是挣扎了一会,才抱着她躺下,“好。”
苏长安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她身上的馨香和酒香像惑人至深的牢笼,将陆景纯紧紧锁住。
他明知自己该离开,可身体却将苏长安抱得更紧。
抱着苏长安,他的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词。
温香软玉。
所幸,苏长安没有再闹腾,在他怀里安稳地睡去。
熟睡后,大抵是抱住他的动作睡得不舒服,苏长安又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平躺在床上。
昏黄的烛光下,陆景纯深不见底的目光,始终落在苏长安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他再次离她咫尺之近,二人鼻息交缠。
在唇瓣快要碰上她额头时,蜡烛燃尽,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陆景纯猛然清醒,翻身下床。
若他刚刚亲了下去,那他置陛下于何地?
陆景纯深吸一口气,离开了营帐。
再回来时,他的身上带着水汽。
他去河边洗了个冷水澡。
西北夜晚寒凉,山涧凉水更是冰寒刺骨,将他那些不清醒的念头彻底浇灭。
陆景纯躺到榻上,从围栏镂空的地方将苏长安的手捉过来,把自己的衣角塞到她的手里,再枕着她的馨香,闭上了双眼。
战争彻底爆发。
在那以后,苏长安再没有跟着上过战场。
侍女始终久病不起,苏长安不忍,喊人将她送回了大聿医治。
陆景纯本来还想再给她找一位侍女来,被苏长安拒绝了。
她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离了人照顾就活不下去的娇气包了,也害怕再找一位过来,又会像那位侍女一般不适应生活病倒。
北狄在上场战役败退,虚晃一枪后调头就去攻打兵力薄弱的南郡城,陆景纯也无力再纠结此事,连忙领兵去支援。
苏长安自己一个人在军营里,活得倒也自在,出营帐时带上幕离便可。
偶会与留守营内的将士碰面,大家待她也都尊敬有礼。
将士们都知晓主将营内有女人,大家并未过问她的身份,可瞧她的穿着和举止,也能看出此人身份不凡。
既在主将营内的,若不是靖王的亲属,那日后可能就是靖王妃了。
心底虽有疑惑,可军中也从未有人议论过此事。
靖王为人正直,在军中威望甚高,此女会在营内,必然有她的原因。
南郡城的战事持续了近半个月,陆景纯比大军回来得早了一日。
傍晚战事一结束,他就策马归来,披星戴月,在五更天前回到了军营。
主营门前守卫的黑月骑见他回来了,惊讶之余想行礼,被陆景纯制止了。
他不想吵醒苏长安。
也不知他不在的这段时日,她睡得好不好,能不能睡着。
此次战役,陆景纯一改往日的稳健,打法激进。
北狄王之所以会去攻打南郡城,是贤王给他送了密信,告知南郡城兵力最为薄弱,并且还将探到的陆景纯那些用兵布置全告诉了他。
不料陆景纯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北狄准备好的应对办法几乎全部无用,被陆景纯激进的打法逼得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随行的副将见了北狄那些针对的招数,又看见陆景纯临时改变策略,都夸赞他料事如神。
可只有陆景纯知道,他日夜担心苏长安,生怕她睡不好觉,想要快些打完仗回去,故才用了如此激进的打法。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打得如此激进。
北狄强弩之末时,陆景纯也收到了京城的来信,这才得知事情原委,那位跟了他多年的副将出卖了他,在京城已经被处决。
陆景纯撩开帘帐进去,内心迫切,可动作却很轻,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帐内静谧,苏长安平稳的呼吸声显得尤为清晰。
陆景纯立于帘下,露出清浅笑意。
看来是睡得挺好。
随后并没有上塌休息,而是又退了出去,将身上的脏衣换下,又去冲了个澡,将连日来的脏污洗净,这才到榻上躺下。
打仗期间,他鲜少有休息的时候,几乎是头一触碰到枕头便睡着了。
晨光升起,帐内变得明亮。
察觉到转变的光线,苏长安缓缓睁眼。
住了一段时间后,她重新习惯了没有手机,没有各种娱乐的生活,也习惯了早睡早起。
早睡是因为在这营内确实无事可做。
刚睁开眼,苏长安便注意到旁边塌上的被子有被动过的痕迹。
原本是叠好放在床脚,现在是叠好置于枕头之上。
苏长安一下坐了起来。
陆景纯回来了?
正想下床出去找人,陆景纯就进来了。
他穿了一身清爽的骑装,头发高高束起,一扫往日的沉静,意气风发。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陆景纯紧抿的唇线有所松动,眉目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苏长安双手撑在床上,开口问他,“你何时回来的?”
陆景纯走过去,“昨日夜里回来的。”
说罢,将手上的骑装递给她,问道:“要去打猎吗?”
苏长安接过骑装,“好呀!”
她真的都快要闷坏了。
接过骑装,苏长安到屏风后换衣服。
草原有些刺目的阳光穿透白色的营帐照进来,女子婀娜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
陆景纯脸上烧起不正常的温度,他连忙转身,背对着苏长安。
很快,她换好了骑装出来,对着陆景纯的背影询问,“好看吗?”
陆景纯闻言才敢回头。
槿紫骑装很衬她,雪肌玉貌,双眸若秋水般明澈。
往下一扫,骑装紧束的腰带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勾勒出来,而腰线往上,又是高耸着独属于女人的柔情。
她还未挽发,青丝披散在腰后,光自发间穿透,为她的每根发丝都缀上了光芒。
方才屏风后看见的一幕再次出现在脑海,陆景纯面色发烫,语气略微不自然,“好看。”
苏长安未察觉出什么,随手拿过一根发带,简单地将头发高高束了起来,搭配干练的骑装,很是清爽。
陆景纯瞧见她简单的发带,又环绕了眼除了床和榻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家具的四周,眉心微蹙。
苏长安兴致很高,束好发便拉着陆景纯走了。
两人简单吃过早餐后出发。
陆景纯将她抱上马,带着她往山林奔去。
日影没入大地,融着草原的清香。
待离军营远了些后,苏长安便将幕离取了下来,不经遮挡地观赏西北的辽阔景色。
陆景纯带着她,扎进了山林里,马蹄声惊起了不少鸟儿。
马儿尚在疾驰,苏长安以为二人还要继续往里时,陆景纯却迅速拉弓射箭。
利箭乘风而上,一只鸟雀应声而落。
苏长安早就听人说,靖王骑射了得,可真的看见时,还是止不住惊叹。
在如此快的动速中,还能精准地猎下同样行动着的鸟雀。
猎了鸟雀后,陆景纯收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二人翻山下马,陆景纯牵着马,往前走几步,捡起了自己的猎物。
他将箭拔出,跟苏长安介绍,“这种鸟雀肉质肥美,繁衍极快。早年来西北时,我也时常来林中猎不少,带回军营去。”
正当两人要离开时,苏长安撇见前方枝头上还有一只。
她扯了扯陆景纯的衣摆,像生怕吵到那只鸟雀般不敢出声,只用手指指了指。
陆景纯刚拿出弓,又低声问她,“你想试试吗?”
苏长安点头,又摇头,“想,可我肯定猎不到。”
陆景纯把弓箭放到她手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后,带着她拉弓。
他滚烫的呼吸擦过她的耳畔,声线低沉,“眯眼,盯着它。”
苏长安收回游离的心神,听话眯眼,按照自己看见的角度,微微调整了下箭的方向。
陆景纯在她停下的瞬间,迅速把箭放了出去。
在鸟雀飞离树枝的那一刹,将它击落。
苏长安惊喜回头,“中了!”
偏头时,她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陆景纯的脖颈。
曾经跟陆沉渊拥抱时,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苏长安一时间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陆景纯,身子一僵,赶紧收回弓箭,跑上去捡猎物。
瞧见他微红的耳廓时,苏长安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戳了戳他的后背,惊讶地说,“靖王的脸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的话一出,陆景纯将猎物放进篓子的动作极其僵硬,“可能是太阳晒的。”
苏长安上前,双手给陆景纯扇风,“那我给你扇扇,凉快些。”
她身上的馨香随之而来,陆景纯脸上更红,他慌乱转身,向前行去,“不用了,我们走吧。”
苏长安咯咯笑了起来,小跑着追上了他。
两人沿着林间小道走着,很快到了溪边。
时近6月,晌午的太阳很是毒辣,走到溪边时,苏长安额角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溪水清澈见底,走近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清凉。
苏长安坐到溪边,脱掉鞋袜,将脚至于清凉的溪水中。
脚彻底漫进清凉溪水的瞬间,身上的热度被驱散了不少。
陆景纯将马的缰绳套到树上,让马随意吃草后,走了过去。
苏长安自地上的影子瞧见他走了过来,惊喜地指着小溪说,“看,有鱼!”
陆景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个头还不小,“想吃烤鱼吗?”
苏长安点头。
陆景纯捡了根树枝,动作利落地用佩剑将其削尖。
苏长安想起来,小时候跟她苏鸿渐溜出去玩时,苏鸿渐也捉过鱼。
见陆景纯也像当年苏鸿渐一般,削尖了树枝,便以为他也要像苏鸿渐那般,脱鞋袜站在溪中间捕鱼。
可陆景纯只是蹲在岸边,目光犀利地盯着湖面,而后极快地将树枝没入水中。
快到苏长安都没看清动作。
待他将树枝从水里拿出来时,树枝尖头刺着一条鱼。
接下来,他以同样的办法,又捕了两条鱼。
别说脱鞋袜,他连衣角都没沾湿。
想起当年苏鸿狼狈地上岸和渐湿了大半的裤腿,再看看始终清爽飘逸的陆景纯。
苏长安默默在心中给苏鸿渐点了个踩。
捕到鱼后,陆景纯又到林里捡了不少枯枝,生起了火。
才刚生起火,几滴水珠溅了过来,火星熄灭了不少。
陆景纯抬头一望,苏长安正扬着恶作剧成功的笑容望他。
阳光照至溪面,又折射上来映在她身上,苏长安整个人沐浴在光里,可陆景纯却一时无法判断,究竟是光更耀眼,还是她的笑。
在西北这段时日,苏长安与在京中时大不相同。
安静,懂事了许多。
陆景纯想到那些她变懂事的缘由,心底总会泛起内疚。
他想要快些打赢,将她带回京城,让她继续当那个被人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那么多天来,陆景纯才又重新看见她身上的娇纵和活泼。
刚刚燃起的火星因为她的调皮,已经全部熄灭。
陆景纯却丝毫没有生气,任由她玩闹,笑着重新拿出火折子生火。
乌金西沉,一匹黑色骏马自林间奔出。
陆景纯带着一篓猎物,与苏长安回营。
当晚,营内将士吃上了陆景纯猎回来的猎物,还有不少鱼。
这些猎物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无异是如珍馐般的美味。
苏长安出去玩了一天,早早便歇下了。
在陆景纯外出的这段时日,她已经习惯了西北的生活,不需要陆景纯陪伴身侧也能入睡。
可两人都默契地,对她搬出主营这件事闭口不提。
翌日清晨,苏长安睁眼便看见搬着一张桌子进来的陆景纯。
陆景纯将桌子贴壁放好,将抱在怀里的铜镜拿了出来,置于台面。
苏长安穿鞋下床,“是给我的吗?”
陆景纯点头,“吵醒你了吗?”
苏长安在桌前坐了下来,自铜镜里看见自己的面容,“是我自己醒的。”
自从来了西北后,苏长安便没有照过镜子,只在水面见过几次自己的倒影。
没有镜子,她每日也不再挽发,拿起发带将头发随意束起。
陆景纯昨日才刚回,竟也注意到了,为她搬来了梳妆的桌子和铜镜。
不仅如此,陆景纯打开抽屉,里面摆放着梳子,以及一些精致的步摇和发簪。
陆景纯:“附近只能找到这些了,虽比不上京城的华丽,可也能用用。”
苏长安在镜中跟他道谢,“谢谢。”
说罢,她拿出梳子,递给陆景纯,如水双眸望着他。
陆景纯没有想太多,接过梳子为她梳发。
她的发质极好,轻易便能梳到底。
帮她将整头头发梳顺后,陆景纯抬眸。
两人的目光于镜中相接。
陆景纯拿梳的手一顿,察觉出不妥来。
在大聿,男子只会为自己的妻子梳发挽发。
他连忙将梳子放下,“我去看看早餐好了没。”
可直到吃完早餐,苏长安也没看见陆景纯。
再后来,战事突起,陆景纯再次离开军营。
大战从初夏打到夏末。
苏睿早有防范,贤王在京的大多数阴谋都未能得逞。
不能与贤王里应外合的北狄节节败退,终于在立秋当日,宣布投降。
而皇城内的动乱,也彻底被镇压了下来。
大聿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京城还传来了一桩喜事,太子苏鸿渐,将与国公府大小姐叶紫,于今冬成婚。
众人这才得知,原来这两死对头竟然有婚约。
苏长安望着信件发笑,重来一次,自家哥哥倒是没再错过。
而北狄也正如苏长安当初所说,北狄王现下确实在思考究竟要割让哪几座城池作为赔偿比较好。
彻底打赢了胜仗,军营一扫往日压抑的气氛,回朝前几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附近城池的百姓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不少吃食过来。
夜晚,军营里篝火四起,大家都在庆祝。
苏长安带上幕离走了出去。
绕了一圈,才在远处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陆景纯拿着一壶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苏长安走到他面前,将幕离摘下,也想攀到石头上坐。
无奈石头有些高度,她跳了几下也攀不上去。
陆景纯见状,正打算下去时,苏长安却对他伸出了双臂,“抱我上去。”
陆景纯没有犹豫,倾身将她揽了上来。
苏长安坐上来后,躺倒在他的身侧。
两人床榻相连,几乎夜夜睡在彼此旁边。
可如此毫无隔阂,肌肤仅隔着衣服相贴的时候,却没有过。
陆景纯感受到了,可他没有挪开。
明日,大军就会班师回朝。
回到京城后,两人就会再次变回从前的模样。
变回毫无交集的,大聿的靖王和小公主。
在西北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
明日梦就会醒来。
那今夜,他依旧想活在梦中。
陆景纯也躺了下来,与她肩膀相贴。
秋风拂过草原,掠起片片绿浪。
苏长安望着漫天繁星,“靖王有喜欢的人吗?”
陆景纯的心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百转千回,最后才缓缓道出,“没有。”
他的手捏紧酒瓶,壮着胆子问了她,“那公主呢?”
苏长安坐起,繁星落在她的眼里,笑意皎洁,“我有。”
无论过去多少年,陆景纯都记得那瞬间他的心情。
心在那瞬坠落悬崖,跌得粉身碎骨。
他强撑出一个笑容,并未答话。
翌日,大军班师回朝。
经过连日的跋涉后,大军抵达京城。
靖王并未与大军一起,接受万民敬仰,而是带着苏长安,从偏道将她送回了皇城。
马车在她的寝宫前停下,陆景纯站在车外与她告别。
未等苏长安掀开帘子,他便骑着马离开了皇宫。
他不敢看,多看一眼都会不舍。
苏长安最后看见的,只有他离去的背影。
休整一晚后,皇帝于早朝加奖靖王与其他将领。
陆景纯还未从心底的失落走出来,领赏后便站在一旁,眉眼低垂,心不在焉。
直至皇帝宣布了一道赐婚旨意,将他所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陆景纯猛然抬头。
他方才听见了,皇帝要将常乐公主,赐婚给当朝丞相之子顾严之。
恰逢太子也要成婚,双喜临门,甚好。
很快,他便看顾严之满脸欢喜地走出殿中,接旨并叩谢皇恩。
直至那道明黄色的圣旨落于顾严之手中时,陆景纯才从震惊中缓过,接受事实。
皇上有多宠爱苏长安,他心知肚明。
又想起苏长安在回来前一晚曾说过,她有喜欢的人。
如今皇帝将她赐婚给顾严之,那想必,顾严之便是苏长安心悦之人吧。
顾丞相与他政见多有不和,两边时常斗嘴。
他的儿子也无甚大用,全凭自己父亲的关系,才能官至四品。
陆景纯从未便看不起他,也从未正眼瞧过顾严之。
可如今,他却莫名羡慕他。
羡慕到嫉妒。
恨不得抢过那道明黄的圣旨,将上面的名字改成他的。
可他不能。
下朝时,顾丞相故意行至他身旁,“现下皇帝究竟支持谁,想必一目了然了吧?”
他睨了眼陆景纯,“战功赫赫又如何?聪明人从来靠的都是脑子。”
陆景纯全程不语,任由他不停地炫耀着。
当脚踏出皇城的那瞬间,陆景纯忽然转身,一脚将顾丞相踢飞。
顾丞相被踢至城墙边停下,他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地指着陆景纯,“你,你竟敢打老夫。”
陆景纯阴沉地走近,抓住他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用力,骨头发出的响声取悦了他,陆景纯冷笑,“打便打了,你又如何?”
一旁的官员无人敢上前阻止。
陆景纯活阎王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现在是踢你一脚,惹他不高兴了直接拔剑把你砍了也说不准。
瞧着顾丞相疼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自额间落下,顾严之忍住心中恐惧,上前推了下陆景纯,想将他推开。
陆景纯纹丝不动。
就顾严之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他。
顾严之情急开口,“靖王殿下,政见不合乃是常事,何必下此毒手?”
陆景纯松开顾丞相,撇了他一眼,眼神似淬了冰。
那道目光如细密的寒刺扎进顾严之身体,他恐慌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景纯盯了他一会,将那股要打他的冲动忍下,转身离去。
他自嘲地笑了。
不是他不敢打,只是在动手前,他却忽然想到。
若是打了顾严之,苏长安怕是会难过。
下朝后的一整日,靖王都未曾外出,将自己关在了房内。
府内下人来送饭,也通通被他赶了回来。
直至深夜,管家前来敲门,“王爷,王爷。”
陆景纯不悦开口,“滚。”
管家贴近房门,小声说,“王爷,公主来了。”
下一瞬,房门哗地自内打开,陆景纯站到了管家面前,“哪个公主?”
管家被问愣了,“大聿还有哪个公主?”
陆景纯刚走到前院,怀里便扑进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苏长安撞入陆景纯的怀中,因为跑得急,头上的步摇摇摇欲坠,终是支撑不住,落在了陆景纯的掌心。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膛,肩膀不住地颤抖。
来时的路上,陆景纯在心里对自己说了许多遍,公主来找他,定是有事。
她很快要嫁人了,自己须得恪守礼仪。
像今天冲动打顾丞相的事情,绝不可以再发生了。
可当她哭倒在自己怀里时,方才那些劝自己的话语转瞬就被抛到了脑后,伸手将苏长安圈在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
待怀里哭声渐弱,陆景纯才将她自怀中拉出来,拇指把挂在她脸上的那滴泪抹去,“怎么了?”
苏长安扯着他的衣袖,泪眼婆娑,“我不想嫁给顾严之。”
说罢,又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声抽泣。
秋风卷起落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周遭景色映得惨白。
细细的雨丝划过陆景纯脸颊后,闷雷平地响起。
雷雨将至。
他将苏长安凌空抱起,带回了房间。
苏长安任由他抱着,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始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陆景纯踢开房门,管家守在门外,赶紧又将房门关上了。
回到房里,陆景纯想将苏长安放下,可她依旧紧紧抓住他,不愿放手。
无奈,陆景纯只得抱着她坐下。
苏长安哭累了,将头抬了起来,糯糯开口,“口渴了。”
陆景纯给她倒了杯水。
苏长安丝毫没有伸手去拿的意思,视线落在杯中,红唇微张。
陆景纯犹豫片刻,随后握着杯子,喂她喝水。
那双在马匹疾行中拉弓射箭稳如泰山的手,却在此时微微颤抖。
苏长安小口抿水,很快喝完了一杯。
看来是真的口渴了。
喝完水后,苏长安又把头贴在了陆景纯的胸膛上,“我不想嫁给顾严之。”
陆景纯眉心轻蹙,“为何,他不是你……”
心悦之人四个字,陆景纯始终无法说出口。
那四个字像是落在他身上的刀,无时无刻不在凌迟他。
苏长安泪眼朦胧,“他欺骗父皇,家中明明收了个通房,外头还有个私生子。”
语罢,苏长安听见了瓷器裂开的声音。
很快,瓷器彻底碎裂的声音响起,将巨大的雨声也盖了过去。
陆景纯松手,手中碎裂的杯子瓷片散落在桌上,目光森森,“他竟如此不堪?”
苏长安把脸埋进他的肩窝,说话间柔软的唇瓣不断擦过他的皮肤,“我不想嫁,你帮帮我好不好。”
见陆景纯不语,苏长安坐直,带着水气的双眸始终望着他。
她仰着头,一滴未来得及收回的清泪,自她眼眶滑落,砸进陆景纯的掌心。
她乌发如瀑,红唇微张,水眸与他相望。
风夹着雨肆意地拍打窗户,惊得灯烛摇曳。
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两人紧密相拥,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妄念在瓢泊大雨中冲破了理智,陆景纯手下用力,将她锁在怀中,附身吻上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哭闹了许久,苏长安也累了,偎在陆景纯怀里,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陆景纯抱着她,坐了一整夜。
一夜未眠。
当最后一丝黑暗被晨光带走,陆景纯才小心地把苏长安放到床上。
起身时,她昨夜落下的步摇自他怀间跌落在地。
陆景纯将其捡起,捏住那支步摇,走出府门,策马奔向巍峨的皇城。
他要向皇上,求一个妄念。
福宁殿前的通报才刚刚响起,苏睿就看见陆景纯出现在他眼前。
苏睿心下微动,倒是比他预料的,来得还要早一些。
尽管早就预料到他会来,可苏睿还是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陆景纯在他面前跪下,“臣想,求娶常乐公主。”
皇帝没了声息。
在两人沉默的时间里,陆景纯将劝皇帝的说词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良久,皇帝开口,“好。”
?
陆景纯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苏睿扶他起来,笑道,“顾严之那小子,明明家里收了个通房,还有个生了孩子的外室,就他那样都有脸到我面前求娶长安,你憋了那么久,却不敢?”
苏睿摇摇头,“你早该将你在战场那份杀伐果断拿出来。”
陆景纯惊讶地看着他。
很快,陆景纯反应过来了。
若皇上明知顾严之那样,却依旧下了赐婚圣旨,那便只有一个目的。
借此收拾顾丞相。
想通后,陆景纯将手里的奏折递给皇上。
昨夜苏长安睡着后,他便唤来暗卫,连夜偷偷调查了顾丞相一家。
他在京中人脉广泛,眼线众多,一个晚上足够了。
晨前方从暗卫口中得知,不仅顾严之收了通房,还有外室和私生子,连顾丞相,之前跟贤王的关系多有密切。
至于两人到底做了哪些交易,仅一晚上,还未能查透彻。
苏睿扫了眼奏折的内容,啪一下合上,冷哼,“顾汝这只老狐狸,早该惩治了。”
皇帝将长安公主赐婚给顾严之,举朝皆知。
愿意将最心爱的小公主赐婚给顾家,意味皇上对顾丞相的器重,以后这朝中最有话事权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赐婚圣旨下来后的几日,无论是朝上还是私下,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大家都在奉承顾丞相,拍足了他的马屁。
顾丞相尽管那天挨了陆景纯一脚疼到现在,可依旧每天都春风满面。
昨夜,他列好了陆景纯多宗罪名,打算一会在朝上,声情并茂地参他一笔。
思及此处,顾汝下意识看了眼站在自己对面的陆景纯,阴险地笑了。
他要让陆景纯将踢自己的那一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不时,皇帝驾到。
苏睿刚在龙椅上坐好,顾汝便高声开口,“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苏睿制止他,“丞相稍等,朕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皇帝话音刚落,殿侧便冲出来许多护卫,将顾严之捉起起来,押到殿中。
顾严之被押到殿中跪下,惊慌地看看皇帝,又看看自己亲爹,不敢说话。
顾汝开口问道:“不知小儿犯了何事?”
苏睿冷笑一声,喊人把顾严之的通房,外室和私生子,通通一并压了上来。
私生子一看见顾严之就大声喊爹,甚至还想扑过来,被护卫和他娘亲拦住了。
瞧见眼前这些人的时候,顾丞相顿时明了。
他明明早就将她们全部塞到了远离京城的地方,怎会来得如此快?
在朝堂多年,顾汝稍稍思考,便知晓其中弯绕。
是皇帝要整治他。
顾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还想狡辩的顾严之,叩头向皇帝认错。
众臣见此景,议论纷纷。
苏睿冷笑不语。
顾丞相见状,朝后偷偷使了个眼色。
很快,那些拥护他的朝臣纷纷为他求情,还拿顾丞相以往对朝廷做的贡献,企图道德绑架苏睿。
苏睿等了许久,等到再无人为他说话,才将那叠写满顾丞相与贤王交易的罪证,甩在了他们面前。
而刚刚出来为顾丞相说话的人,他全部记了下来。
往后再一个个细查。
上一世贤王能如此顺利,少不了顾汝的帮忙。
之前大聿内忧外患,苏睿还无暇整治他们。
现在仗打完了,也该是时候与他们算账了。
顾汝捡起了地上飘落的那些纸,看完了几张后惊恐地匍匐跪好,叩头声响彻整个大殿,“臣只是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
顾丞相被带下去的时候,目光与陆景纯对上。
他勾唇一笑,将那些轻蔑和不屑,尽数还给了顾汝。
发生这样的大事,无论皇帝还是朝臣,都无心再上朝。
苏睿站起身,大手一挥,“退朝。”
下朝后,陆景纯并没离宫。
他拿着求来的赐婚圣旨,去了苏长安的寝宫。
皇帝秘密下了赐婚圣旨,打算择日再对外公布。
顾汝刚刚下马,即便本来就是为了挖坑给他跳赐的婚,可为了苏长安不落人口实,还是不能即刻宣布将他赐婚给陆景纯。
到苏长安宫里时,恰巧她要出门,与陆景纯迎面撞上。
陆景纯犹豫地将赐婚圣旨放到苏长安手里,“现在还未公布,若你不想嫁,迟些找个由头,把婚事退了便好。”
他眉目低敛,“我没有意见。”
苏长安没有接那道圣旨,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带着他进殿。
宫里的人见是靖王,纷纷低下了头。
又在二人经过后,偷偷抬头望去。
就是靖王看起来,怎么如此乖顺的样子?
穿过主殿后,两人来到了偏殿。
偏殿里陈设简单,唯独一套火红的嫁衣引人注目。
流光浮动,苏长安看着嫁衣,笑着问她,“好看吗?”
陆景纯有些呆愣,半响后才答道,“好看……”
苏长安将他的身子掰过来,面向着她。
她笑起来,陆景纯只觉日月都失了光芒。
她清甜又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入耳。
“你怎知,我不愿嫁?”
“你又怎知,我心悦之人,不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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