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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故梦


目光交汇,花扬发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这下倒弄得她跟着紧张,一张脸也烧起来。

        他许是不忍心,故而只是一遍遍地试探,爱怜地轻吻她紧闭的眼睫、吻她微蹙的黛眉。而那双目,一直落在她潮红的脸颊,专注地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看着她从一个青涩少女,变成他的女人。

        这一夜狂风暴雨、兵荒马乱,但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只要她不要,他就停下来。

        不管彼时是如何的意乱情迷、不能自已。

        脑中空白,思绪游离,飘荡如一叶芦苇。

        云收雨歇,顾荇之侧躺下来将她揽入怀中,就这么抱着她,轻轻蹭着她火辣辣的颊,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像是雄兽在安抚一只慌乱力竭的母兽。

        他的欲望实则没有全然消退,但顾荇之并没有再要她一次。

        他就这么吻着她、哄着她,一直到听见花扬平稳了呼吸,他才抱着她去了净室。

        情人相拥、耳鬓厮磨。

        夜色浓重,像化不开的水墨。

        室内的烛火渐渐暗下去,唯余一灯如豆。隐约照出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夜风摇曳着纱帐,层层叠叠,将人拽入梦境。

        顾荇之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段长长的路,意识像河沙淤积的河道,湿淋淋又皱巴巴的。

        路尽头,一抹残阳撞进视野。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轻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这里是金陵最热闹的秦淮河畔。时值初夏,旁晚的落日余晖如火如荼,席卷漫天红霞,在河面留下火烧的倒影。

        四目相对,她忽然笑起来,褪去方才的娇柔模样,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映着漫天火色,明艳炙烈。

        “顾长渊,”清亮柔和的声音,仿若玉石相击。

        “你舍得杀我?”唇齿翕合、呵气如兰,半调笑的语气。

        巨大的、突兀的茫然倏尔席卷,让顾荇之失去了所有反应。他只茫然地看着她,仿若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女子的面容背在刺眼的光斑里,看不分明,但那句话却问得他心头微颤。

        她没等他回答,下一刻,冰冷的触感破空而来。

        顾荇之只觉腹间刺痛,怔怔低头,便见腰腹处已被血色晕染。

        画面模糊不清,但感觉却真实鲜明。

        明灯清风之中,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琥珀色的眼眸弯成两道月牙儿。

        她低笑着道:“忘了告诉你,我叫花扬。”

        “记住了。”

        铺天盖地的痛感袭来,剿灭梦境。

        顾荇之蓦地坐起。

        房里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烧尽了。一室清冷月光,寂寂地铺了一地,有些森然的凉意。

        他单手扶额,疲倦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侧头去看身旁睡得沉稳的花扬。

        梦境之中,他实则是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的。

        可是那双琥珀色的浅眸……

        他又想起陈府夜探的时候,自己对窈窈有过的怀疑。

        心口忽然空落落的,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顾荇之眸色幽暗地看着花扬的背影。

        许是太累,她睡得很沉。顾荇之方才的动作也没有惊扰她半分,她只是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将头埋入他的肩窝,乖巧地将双臂环上他的腰身。

        他笑了笑,叹口气,又将人搂进怀里。

        寝屋里安静下去。如水月色慢移,透过纱帐,照见花扬微颤的睫毛。

        翌日,花扬醒过来的时候,顾荇之如往常一样,已经走了。

        她翻了个身,并不觉得身上怎么不舒服。毕竟昨夜的顾荇之可是极尽温柔,没有叫她吃一点苦头。

        花扬兀自打理了一番,用过早膳后,便带着赶车的小厮出了门。

        百花楼在金陵城内,设有专门接头传递消息的地方。

        花扬让小厮将车停在一家并不起眼的首饰铺外,独自行了进去。掌柜将她引到二楼,花添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还是一如即往地闺秀作派,一炉清茶慢慢地烹,水汽氤氲、茶香弥漫。见花扬行过来也没抬眼,只扯了个空杯给她。

        “怎么了?”不咸不淡的语气,花添往她面前的杯子里斟茶,“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惊得你亲自造访我。”

        花扬接过她递来的茶,嗅了嗅,嫌弃地推到一边道:“宋毓你了解么?”

        添茶的手顿了顿,花添思忖道:“听过,燕王世子,最近入京不久,怎么了?”

        “他好像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

        花扬言简意骇,“这人最好尽早除掉,省得夜长梦多。”

        对面的人笑了两声,“你这么说,我倒好奇这是个什么人物了。天底下竟然还有人能让你有所忌惮,可真是稀奇。”

        “别说风凉话。”花扬翻了个白眼,严肃道:“他与顾荇之似乎关系匪浅,若是他怀疑我,到底对任务不利。”

        花添这回没再说什么,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还没送出去的任务函,递给花扬道:“这可凑巧,楼里要杀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你有兴趣吗?”

        花扬一听便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道:“所以这一回,楼里到底是在为谁做事?先是陈珩,再是宋毓,什么时候开始,楼里跟朝廷牵扯得如此之深了?”

        然而问题被抛出,却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花添只是自顾自地喝茶,水汽在指尖氤氲开,变成额发上的白雾。

        “我不知道,”她坦白,“再说楼里也从来都没有不涉朝廷一类的规矩,都是看钱办事罢了。”

        她神情寡淡,每一个字都浸润在新茶里,听起来飘渺得很。

        “楼里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做事从不问缘由。这次也一样,不该问的少问。”

        花扬撇撇嘴,摸到桌上的一碟糕点,顺手喂了自己一个,“不问就不问,好像谁感兴趣似的。”

        言讫拍拍手,咕隆着道:“宋毓的任务我可能接不了,他都怀疑我了,必然会有防备。”

        “没让你现在动手,”花添递了张擦手的湿巾子给她,“任务是计划在与北凉人春猎的时候解决他。”

        “春猎?”花扬一顿,不禁笑出声来,“部署之人看来是高手呀,借由春猎意外将人除掉,叫刑部和大理寺无从查起。杀人不见血,这人应该是朝廷的吧?”

        花添没接话,神色寡淡地放下茶盏,提醒道:“这不是你我该关心的。”

        “切~”花扬不满,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安分地悄悄伸手,拽住了茶盏下的那方缂丝锦帕。

        “那我便走了……”

        话音甫落,花扬将手里的东西猛然一抽。

        “啊!!!”

        与花添的怒吼一道响起的,还有此起彼落的碎瓷之音。

        做了坏事的人手脚飞快,一个箭步冲出房间,将手里的缂丝布往门把手上一系。

        身后传来花添愤怒的尖叫,“花扬你个贱人!!总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皮!”

        啧啧,师姐无能狂怒的时候,永远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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