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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的婚礼(九)


由于鹦鹉来历神秘,并且在游戏中遮遮掩掩,祈天河习惯性对它多出几分关心。近日发觉鹦鹉莫名低落后,他以为这或许是衰弱的前兆,甚至面临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现在……

        呵。

        所有的担心都化作唇畔的一声冷嘲。

        “我对吃软饭没兴趣。”祈天河手撑着窗沿,透过狭窄的铁窗缝隙去看外面的世界。

        鹦鹉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他手背上:“不用这么见外。”

        祈天河眺望远处风景不说话,半晌,似有所悟。

        “管家说老伯爵祷告时迷倒了不少年轻小姑娘,不知道他后来娶得夫人是不是其中之一。”

        罗斯特先生第一次放弃研究吸血鬼时,已经步入中年,富有成熟的男人为年轻美貌的姑娘所倾倒,这种故事太多了。

        鹦鹉代打的提议被拒绝,这会儿敷衍地哦了下,突然有些玩味道:“说不定他是那个特殊。”

        “不会。”祈天河思忖后摇头:“罗斯特先生想要成为吸血鬼,就是为了延缓衰老,拥有更漫长的生命。”

        这种追求注定让他很难被年长的女子吸引。

        “思路挺清晰。”鹦鹉评价完消失不见,重新附体展开休眠状态。

        祈天河突然有些羡慕它了,每到一个副本便旅游式地出来逛一圈,平日里吃点小零嘴,没食物的时候就休眠……作为一只鸟,它的幸福指数大约超过了百分之四十的人类。

        “跑题了。”祈天河按了按太阳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老伯爵身上。

        按照刚刚的推断,如果当时罗斯特先生娶了一位年轻的姑娘,那便和现在的情况有出入。

        伯爵是个妙龄少女,而老妇人瞧着都有六十岁,可能还不止。

        当然也不排除老妇人因为受到打击太大,所以老得比较快。

        祈天河正想着怎么从管家那里套话,女仆敲门来送换洗的衣服。衣服整体素白,乍一看很像丧服,他皱眉提起,抖开看是件宽松的白袍。

        这种样式从前多在美术书和壁画上看到过,穿在身上肯定是不伦不类。

        “水已经重新加温过,建议现在去洗。”女仆面无表情说。

        祈天河跟着女仆往外走,路上打听起老妇人:“伯爵的母亲今年多大岁数?”

        女仆冷冷看他一眼,就像是在看某个死物,加快步伐往前走。

        祈天河嘴角翘起……沉默好啊,沉默就代表着有猫腻。

        浴池造得很现代化,都是分开的小池,很像是温泉疗养的地方。

        祈天河选择了一个月牙形的池子,他来得时候陈点水刚巧泡完澡,端着木盆离开。

        女仆放了杯水在旁边,便也走了。

        池子里还飘着不少玫瑰花瓣,祈天河这两天快对玫瑰花产生排斥心理,不过这种类似温泉的泡法倒还真挺舒服的,他身子后倾靠在石台上,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叹息。

        白色的雾气漂浮在半空中,模糊了人的视线。

        在这种像是大雾一样的环境中,祈天河闭上眼睛,听力要比平时敏锐不少。确定门口那边有异动时,他以最快速度换好白袍,把重要东西收拾好,警惕地朝那边望去。

        层层雾气下,看得最真切的就是一双腿。

        哪怕有热气的加持,那双腿的皮肤颜色依旧不对劲,泛紫,小腿处不知道是色素沉淀下来的斑块还是淤青。

        祈天河小心绕到另外一边雾气较少的地方,一张僵硬惨白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对方也看到了他。

        “李连?”

        李连朝这边走近,差不多是同手同脚,动作十分迟缓。

        好歹他给自己打过两个游戏币,结果戏还没演,人就出了问题。祈天河想了想,递过去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多片花瓣多条命。

        李连却没有前几天的激动,原本就干枯的玫瑰花瓣在被他手指碰到时,瞬间碎了一半。

        见状祈天河毫不犹豫握紧拳头,保住剩下的残片,叹道:“看来是没救了。”

        收好花瓣拍了拍李连的肩膀:“节哀。”

        转念一想,这句话应该自己对自己说才对。

        祈天河凝视这张没有血色的面孔,有些拿捏不准他现在的状态,故意抓着没温度的手腕往一个池子走,说那里的水温最合适。

        手下一片冰凉,手指触碰到的脉搏处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你慢慢泡。”

        祈天河得到想要知道的信息,准备离开。

        “饿……”沙哑的声音硬从喉咙里挤出来。

        祈天河回过头。

        和鹦鹉喊饿不同,李连的眼神像是丛林里许久没进食的巨蟒,恨不得当场生吞了猎物。

        “饿……”他望着祈天河,来回重复同样的词汇,紧盯着白皙肌肤下的颈动脉。

        对视间李连突然张大嘴巴扑过来。

        祈天河本来要跑,注意到他的攻击能力并不似外在表现出的那种狰狞,跟刚出土的僵尸没什么区别,行为迟缓,不过特抗揍。

        一脚把人踹回到水池里,李连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很快重新站起来。

        祈天河目光一沉,寻常人受到伤害会第一时间捂住伤口,他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条件反射。

        收回视线,祈天河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去。

        没有回自己屋子,他直接去了李连的房间,想要知道昨晚这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房门没锁,一推开,里面还站着一道身影。

        柳天明听到声音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他微微点了下头。

        祈天河径直去到床边正要弯腰,就听柳天明道:“我已经检查过,床板下封印的蝙蝠不见了。”

        他对祈天河使了个眼色,双方合力把铁床翻了过来,地上散着几颗歪歪扭扭的钉子,柳天明指着十字架上多出的几个的小孔:“显然李连提前做过防护措施,用走廊里的钉子重新钉过一遍。”

        钉子埋得很深,几乎是穿破了十字架,哪怕蝙蝠发难,至少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逃跑。

        祈天河:“我昨晚没睡,一直靠着门。”

        如果那时候李连跑出来呼救,没道理他听不到。

        说着走到床头柜紧挨的墙壁面前,检查地上的灰,分布大致均匀,没有多余的痕迹。

        “也不是老伯爵利用密室干的。”

        组队获胜后能有额外好处,祈天河不做特别隐瞒,说了见到罗斯特先生发生时的一切。

        柳天明双眼一眯,看向一处。

        祈天河用力拽出床单被褥,中间有一片棉絮几乎是被血渗透了,可李连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他突然想到什么,朝浴室跑去,此刻李连还泡在池子里,身体在波澜中显得有些肿。

        祈天河悄悄绕到他后面,对随后而来的柳天明低声说:“你看他的背。”

        因为李连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大面积的深色斑块,后背并不显眼,甚至程度还算是轻的。隔着水雾勉强能看清一些,肤色不匀均的肌肤上有一朵玫瑰图案的轮廓。

        祈天河小心退出去,问:“想到了什么?”

        柳天明看了眼外面。

        祈天河点点头,显然想到了一处去……院子里的玫瑰花。

        每一株根茎都连着一只变异蝙蝠,不闹腾时蜷缩成心脏的形状,窝在土壤里。

        再联想起李连早上说得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祈天河神情有点微妙:“床下原本被封印的蝙蝠,或许现在就在他体内。”

        啃食了心脏,然后代替了心脏。

        柳天明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认为古堡里谁相对而言比较正常?”

        “伯爵的母亲。”祈天河想也不想说道。

        柳天明点头,看法一致。

        祈天河:“但按照二十多岁结婚生子的年龄来推断,她的女儿现在应该接近四十岁。”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老伯爵的取向是年轻姑娘,再者哪怕那时老妇人已经三十出头,伯爵也不该是现在这幅少女模样。

        闻言柳天明目光一动,忍不住自嘲道:“我竟然忽略了这茬。”

        这其实很正常,祈天河也是才注意到,在此之前他们中从未有人见过伯爵,昨晚是个意外。而当时除了他近距离接触过伯爵,其余玩家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瞧个大概。

        相貌能靠化妆打造,但眼角,颈部……这些岁月最容易驻足的地方难免会留下痕迹。因此祈天河可以肯定,伯爵的容颜绝对不掺水分。

        “母女俩长得像么?”柳天明问。

        祈天河点头,他见过老伯爵,怎么说呢……伯爵一看就是这对夫妇的孩子。

        眉眼神态都太像了。

        柳天明:“所以说伯爵的实际年龄可能要乘二。”

        “青春永驻……”祈天河挑了挑眉:“这好像也是吸血鬼的特点之一。”

        伯爵曾提到罗斯特先生死前重新开始研究吸血鬼,认为可以拯救自己和女儿,照目前的线索推断,很有可能还真被他研究出了什么,造成了基因变异。

        如此一来,古堡里能确认的吸血鬼就有两个,一个是伯爵,另外一个就是伯爵的父亲,力量上前者肯定弱与后者,否则不会用放钉子,布置摇铃等方式防着亲爹。

        话锋一转,祈天河说:“不过伯爵的心理年龄确实是个少女。”

        长期被困在古堡中,内心竟然还保留着对爱情和家庭的幻想渴望。

        女仆走过来,两人自动停止交流。

        “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她提醒。

        两人跟在女仆后面,故意放慢步伐拉开一段距离,祈天河继续探讨伯爵:“有遗传病,被生父害得半人半鬼,母亲恨屋及乌,真挺可怜的。”

        柳天明颔首认同:“如果她再嫁给你,就落实了一生不幸。”

        “……”

        柳天明其实忍了很久,他不是好事之人,平时也很严肃。交谈到这里,不由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终究问了出来:“所以年纪轻轻的,你到底为什么会不行?”

        “……”

        陈点水正好被另一女仆领着从侧面走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个寡言的男人居然走近加入了讨论:“至少解决了一桩心头疑问。”

        不仅仅是他,很多人都怀疑所谓的祈天河进游戏是为了对付巫将这种说法,玩家不说是自私自利,但在下副本的过程中,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哪里会为了别人安危和游戏稳定重新冒险?

        所以一开始陈点水更倾向于祈天河同样是想抢夺游戏控制权。

        “现在看,是误会你了。”他自言自语说了句。

        这人进游戏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治疗。

        一旁柳天明偏过头,皱眉望着祈天河:“已经严重到现代医疗科技也无法拯救的程度么?”

        “……”祈天河听懂字里行间的暗示,是把他进游戏的原因定性为生理层面。

        祈天河也不想解释其实是察觉到有性命之忧才选择成为玩家,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想要对自己下手,索性任由他们误会,僵硬地点点头。

        出于男人的自尊心,说了句:“差不多三个副本一疗程,相信我很快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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