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这花花锦绣南京城，地广人稠，却也不是处处繁华：店铺酒家和热闹好玩的去处，像是秦淮河什么的，大都在城南；府署县衙和王宫府第、国子监等，则分布在城中；城东是紫禁城；钟楼、鼓楼的北边，则是大片的军营和军仓，如今太平已久，军务废弛，开国之初拱卫南都的大军靖难后大多北调，剩下的也多有空额，军仓也大多空置，所以这向北路上的车马人流渐渐地少了。

戚元功正骑在马上，突然眼前十余骑匆匆而过，其中一人颇为眼熟，他犹豫一下，还是喊出了口：

“三弟！”

为首的一人顿了一下，勒住了马转过脸来，片刻后一声叱喝，十几个穿蓝色棉袍，挎着短刀的汉子齐刷刷地下了马。

等到别人都已经下马，那蓄着一字大胡子，头戴大帽，穿一身宝蓝直裰的中年人方才一个纵身跳下马，随手把缰绳往旁边的汉子手中一扔，快步上前，揖手下拜。

“大哥！”

“三弟！”戚元功伸手托着戚元弼的双臂，看着自己的弟弟，却有好一阵不知从何说起。

“算起来，你我兄弟已有三年不曾见面了！”

“是啊。”

“家中诸事都好，芸儿、蔷儿慢慢地都大了。只是爹年纪大了，口上虽是不说，我知道是常常想你的，谁知今年年节你又没回去。”

戚元弼叹了口气：“是我不孝。这回接到大哥的信，我那处虽是不太方便，但既然在一城，总可以和大哥相聚几场，不想上头来了急令。昨天从沈府处知道大哥今天进城，然而上命极严，这就要出城去，却在这里得见大哥。”

沈氏从车上下来，与叔叔见礼，小戚芳却怯生生地躲在母亲后面，不敢上前，戚元弼摸摸自己的胡子，无奈地笑笑。

叶海大方地施礼：“侄儿见过叔父。”

戚元弼扶起叶海，脸上那种习惯性的冷漠敛去，出现了一点温暖的笑容。他解下腰间的一块双鱼羊脂玉佩，放到叶海手里，拍拍叶海的肩：“临行匆忙，也没带得什么东西，这块玉佩就送你留个纪念吧了，好好干！”

“大哥，我走了！”

戚元弼翻身上马，拱手道别，一声喝令，十余骑绝尘而去。

叶海握着温润的玉佩，心里却想：“三叔父任职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南镇抚司按制只掌本卫刑名，兼理军匠，并没有北镇抚司专理诏狱的权力。但出行却是如此的穿戴，随行的汉子严肃冷淡，也不过来见礼，显然不是一般的属下。看来这位叔父，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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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队开到了中城的保泰街上，停在一座宅邸前，顺着大街再向东，就是北极阁和南京国子监了。

这宅邸粉墙黛瓦，以白灰两色为主色基调，门为单开间黑漆大门，屏门三面，左右两面嵌有富贵祥云的灰色砖雕。承檐额枋上一字并列斗拱四朵，扁作梁结构，前设船篷轩，檐下悬的两盏灯笼上写着“沈府”两字。

门前早有两名门房候着，见戚元功等人来后，赶紧上前问安，然后跑进去通报。

戚元功命几名家丁把战马牵走，寄养在北边府军后卫的军营里，给管马的官打个招呼，这些家丁就暂住在营里看顾马匹。

几名家丁才走，一名头戴方巾，穿青色圆领袍的人就急步跨出了门，一见戚元功就用洪亮的声音笑着说：“辅臣，你们可是来了！”

“本来昨日就该到了，谁料在江边耽搁了，怎么，没误事吧？”

“放心，顺得很。那边的还差着几天的路呢。”

沈氏姊弟见过，免不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然后沈廷扬一见小戚芳，就欢喜地抱起来，用脑门顶了顶外甥女的额头：“芳儿，想不想舅舅啊？里面可是摆上了你最爱吃的松子糖糕哦。哎呦！放开，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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