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凡突然站了起来，如果不是被郭梓熙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可能已经是一个健步冲了出去。通常是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候，他连腿脚不利索的事都直接给忘记了。

“做什么？”

“我要去找赵爷爷。”南飞凡使劲地扭扯，试图挣脱开来：“有些事，我想不明白，必须得当面问问他。”

“陶瓷的事？”郭梓熙哭笑不得。

“是。”南飞凡使劲的点头：“小熙，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过去。”

“你过去做什么？赵爷爷晚上八点准时入睡，你过去只会打扰他休息。”郭梓熙硬是把人给拖回来，按坐在椅子上，她口中威胁：“你再这样，以后我绝对不透露任何消息给你。”

南飞凡立时可怜巴巴，抓着她的袖子说：“小熙，千万别，我不去了成不？我明早在大食堂等着赵爷爷，看他老人家心情好、体力好，到那时候我再问。”

赵小飞本来正在对面扒拉着自己的汤粉，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小南，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我爷爷面前提那些作品，小心老头子当场翻脸给你看。”

“啥？”南飞凡不解的望了过去。

赵小飞不介意的耸了耸肩：“我爷爷在退休前干了一件事，你大概是不知道吧？”

南飞凡乖乖摇头，看得出来，他是非常的感兴趣，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小飞，等他揭露谜底。

郭梓熙本是想拦着，那边杨素青更快一步的开口：“没关系，让小飞讲一讲吧，如果南飞凡什么也不知道，贸贸然地问出来，反而会让赵爷爷不高兴。”

倒不如，一切坦坦荡荡，该说的全说明白了，以后再做什么，也不会畏手畏脚，更避免了很多的麻烦。

赵小飞得了南飞凡的支持，立马像是有了靠山，讲话的气势都跟着足了几分。

“在我爷爷和其他爷爷奶奶的眼里，退休不是指离开陶瓷厂，而是真正的退出江湖，再也不去制瓷。”当他成功的看见南飞凡露出诧异的神情，赵小飞立即生出了某种隐秘的满足感：“我爷爷在宣布退出的那一天，他把平生最得意的珍品送到了村里的陶瓷博物馆，把认为有纪念价值的物件送去了老城墙，其他常用的工具则是送给了他徒弟做纪念。从那天起，他几乎不再提起瓷器，是真真正正的忘了这门手艺。”

“忘了？怎么可能！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南飞凡无比笃定，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赵小飞的一面之词。

“你不是本村人，不知道飞流村的规矩，平时跟你聊一聊，或是被你问一问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爷爷是宽厚的性子，轻易不会为了点点的事就去与人交恶。不过，你也要记得，容忍是有限度的，他一次不生气，两次不生气，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一旦生气就是生大气，你可哄不住。”赵小飞眼中有着藏不住的嘲弄：“我劝你，真的别去招惹老头子，他的心脏不好，容易情绪激动，万一气出个好歹的，你赔的起吗？”

南飞凡从赵小飞的口中实在是听不出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他只能求助的望向杨素青。但很快，他发现杨素青竟然也是同样的态度，显然赵小飞说的并不是假话。

他一时间感到了无助。

低头琢磨了会，却又想起了之前陪着赵爷爷散步回家，也曾涉及到了与陶瓷有关的话题，赵爷爷甚至还隐晦的对他进行了指引……这样的赵爷爷，怎么会因为他问几个关于制瓷方面的问题，就勃然大怒，冲他翻脸呢？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闲聊，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几个年轻人给吸引了过去。

“青哥，我们准备结伴去南方打工，计划着月底出发了。”

这个消息，不亚于是在平静的水中投入一枚炸弹。

杨素青愣了好一会，也没有回答。

郭梓熙问：“过年的时候，你们不是答应了，要在村里学习制瓷吗？最近一段时间，珍奶奶还在夸你们进步大，怎么突然又打算出去打工呢？”

“这事儿，你们跟家里商量过了吗？”杨素青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刚刚说话的年轻人笑呵呵的挠挠头：“说过了的，家里的意见是听我自己的想法，我们还年轻呢，在家静下心来学手艺是一条出路，走出去多看看外边的世界也是一条出路，全由着我自己，只要心里觉得合适，不会后悔就好。”

“你们呢？也是这种意见？”杨素青又望向了其他人。

那几个年轻人与杨素青的目光相碰，纷纷低下头去。

有人说：“青哥，邻村的那几个兄弟外出打工，虽然一年到头很辛苦，但真的赚了不少钱。回村以后，修修房垒垒墙，娶个老婆生个娃。现在都流行往城里走，没准混的好了，还能在城里买个房，以后住在大楼里边呢。”

“我妈说，守着村子能有什么出息？就是得出去锻炼锻炼才成。”

……

杨素青紧皱着眉，本来是想问什么，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直接问：“这段时间，你们一直不在村里，总说有事，就是去市里找工作了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我不会拦着你们奔向好前程的。”心里头哪怕再是觉得无力的失望，可面儿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有了这种承诺，他们几个果然是诚实的开了口：“青哥，我们都知道你对飞流村的感情，其实我们和你一样，从小在这里长大，村前村后，山内山外，早已呆的习惯了。如果能选择，我们也不愿意走。可有时候，事实摆在面前，咱也不能不认。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快，我进城一趟是觉得自己跟傻子差不多，这儿看看那儿瞧瞧，样样觉得新奇，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可是，我们明明还很年轻，还能尝试很多的可能。所以，从市里回来之后我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得出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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