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半掩在帷帐明黄色帷帐后的皇上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抬头看向路公公，“事已至此，还能怎样？你让大理寺的人将凤千清的尸首送去大长公主府。”

“是！”

“传西市的东篱公子入宫。等一下，”皇上叫住欲走的路公公，“先去一趟永昌侯府，即刻传苏念星入宫。”

虽说是即刻，但苏念星到宫中的时候，东方已出现一抹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

苏念白裹着厚重的大氅，行走在宫道之间，两边是巍峨宫墙，远处是琉璃瓦片，飞檐勾角，一切是那么的庄严，又熟悉。

他蹙了蹙眉。

上次入宫，他是刚刚到上京，身心疲惫，凤千清又一直陪着他，既没精神，也没心情，更没机会四处打量宫中的景致。

可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景致，他却觉得有些熟悉？

难不成以前他也来过宫里？

“苏先生？”小内侍见苏念星顿住脚步，轻轻唤了一声，“皇上还等着呢。”

“走！”

白白的雾气从苏念星口中喷出，恍惚间他突然听到一个女子说，“看，我会吞云吐雾。”

他转眸四顾，眼前除了他与这个小内侍，哪还有他人？

呼！

苏念星轻轻吐了口气。口中的热气遇到冰冷的空气的确有几分像是吞云吐雾，只是说话的人是谁呢？他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皇上，苏先生到了。”小内侍进去通禀。

随后进来的苏念星忙收起杂乱的思绪，躬身与皇上行礼，“草民见过皇上，吾皇……”

“好了，不必多礼，苏老伯，请坐，天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皇上殷切招呼苏念星。

“多谢皇上。”

苏念星双手捧着茶盅端起，袅袅的茶香蒸腾而上，又来了，那熟悉的感觉。

“上次见苏老伯喜欢，朕让人还是准备的瓜片。”

“多谢皇上。”苏念星又道了一声谢，却用力大大吸了口气。

他确定，他之前喝过这瓜片，当然，不是上次皇上给他喝的，是在这之前更早的时候，他就喝过这种瓜片，这种专门做贡品的上等瓜片。

可是这是贡品，他又是在什么地方与谁一起喝的？

他记不起来了。

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怎么样，和上次的味道一样吗？”

见苏念想点头，皇上继续，“苏老伯在永昌侯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皇上有心了。”

“如此，朕就放心了，若是住的不习惯，只管与朕说。”皇上略略沉吟，“朕此次唤你过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

“皇上请说。”苏念星放下茶盅，起身。

“苏老伯不必多礼，坐着说话就好。朕是想问你，你可能同时打理东市、西市？”

苏念星略略沉吟，好似在计算着什么，之后望向皇上，“我想我可以。即便东市、西市是一个乱摊子，一月之内，我也有把握让它们恢复以往。”

“好！”皇上略略安心，眉眼渐渐舒朗，“那朕再问你，若是有朕的暗中支持，你可能吞并了东市、西市？又需要多长时间？”

苏念星长长吐了口气，大殿安静了下来，就在皇上以为苏念星办不到，要换个问题时，苏念星开口了。

“若以我一人之力，做不到，但若有了皇上暗中的支持，我以为，这应该就不是什么难事，但若要真正的完全吞并，至少也需要两年时间。”

他伸出两根手指，“这是最快的了。”

“两年啊！”皇上心底无声叹气，这时间他等得及，西月怕是等不及，太后怕是更等不及。

“两年。”苏念星肯定。

“朕知道了。苏老伯这两日无事，就在东市、西市逛逛。时机到了，朕就将它们交给苏老伯打理。苏老伯下回去好好准备吧。”

“多谢皇上厚爱！草民告退！”

出了寝殿，穿过月牙门，拐入高墙夹着的宫道，才走了两步，就见一位披着黑色貂皮大氅，裹着白色貂皮围脖的公子迎面走来，一双桃花眸忽闪忽闪的就犹如三月里飞落的桃花瓣。

是那么的好看又……熟悉。

苏念星自己都被念头惊了一下，再定睛望去，恍惚间知道自己为何觉得熟悉了，因为他也有着这样一双桃花眸，年轻的时候，与眼前这人倒是相差不多。

迎面撞上的年轻公子冲他微微颔首，与他擦肩而过。

“等一下！”

苏念星叫住那公子。

“你是叫我？”公子一脸狐疑的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尖。

“唐突了，”苏念星冲年轻公子歉意的拱了拱手，“不知可否问一下公子名讳？”

“嗯？”公子愈发狐疑。

“我觉得公子与我一朋友之子容貌、气度有些相像，故而有此一问。”苏念星赶忙解释。

“哦……”公子长长哦了一声，手一滑，一个小金算盘从他袖袋中滑出，他抬手轻轻一摇，赤金打造的小算盘主子哗啦哗啦齐身高歌。

“那请问你那位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叫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公子勾唇一笑，“苏念星，对吧？你是叫苏念星吧？”

凤千清费劲心思请来的高人，他没见过，可这一照面也就猜到了。

身份被拆穿，苏念星也不恼，唇角弯起一抹浅笑，“正是苏某。可否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听好了，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东篱公子，凤千清不会没跟你提过吧？”顾东篱笑的桃花眸里好似荡漾着桃花瓣。

“东篱？你姓东？”苏念星诧异。

“不，我姓顾，叫顾东篱。”

顾……顾……

苏念星抬手扶住额头，好似有什么要从脑袋里钻出来，可是痛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有钻出来。

这个顾的姓氏他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好像他也曾经姓过顾，可是他记得他姓名苏啊，从他被人救回来的时候，他就姓苏。

“哎哟，哎哟，”顾东篱向后跳了一步，冷冰冰的看向苏念星，“您不会是想要碰瓷吧？这可是皇宫，碰瓷那也是死罪。”

“没有没有！”苏念星连忙摆手，“我只是身子突然有些不适。”

“有病就去看，告辞，后会无期！”

顾东篱哗啦哗啦摇着小金算盘而去，苏念星望着他的背影久久陷入了沉默。

怎么这身影他也觉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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