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何人对大梁有如此深仇大恨，也唯有那些旧周之地的人了。

    他们本是天下新朝的主人，理应奴役梁人，执掌天下权柄，成为显赫的王朝之民。

    如今。

    大周有三帝陨落。

    一切归于原样。

    他们不仅没过得更好，反而更糟糕了，对于风雪剑仙，对于大梁，他们恨得深沉。

    “司空。”

    她……

    苏辰回忆起，离开时，幼童拿着乱石，痛哭朝他投掷过来。

    天灾与饥荒来了。

    就离了黑渊，进了皇宫，很久很久以后，闯出了偌大的名声，风雪小宗师。

    虞乐惊呆了，等到苏辰走出医馆以后，方才回过神来，爆发出了惊恐呼喊。

    苏辰拦住虞乐，指了指木牌，问。

    “难道这是宫里的贵人！”

    “等等。”

    “哈哈哈。”

    “你只是个微末凡人，听了这天大隐秘，只会为你惹来杀身大祸……”

    看着天武二十三年前的记忆，他宛若在看另一个陌生人，只是，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痛了起来。

    “这木牌的主人！他，是风雪剑仙之弟，他快死了。”

    她阴差阳错，想要求一求藏在皇城的大虞术仙，却谁曾想，竟然撞上了天下间，无数势力都在寻找的这位！

    少年倒在了血泊。

    可，他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你看！竟然有人来寻伱看病了。”

    那时。

    “不是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苏寒又是谁……”

    苏辰执伞，踏风而起，一瞬百丈，如冲天之剑，顺着对木牌气息的感应，朝皇城外，千里江河而去。

    临死时。

    否则，他斩桀帝做什么，直接扶持桀帝天下登顶就好了。

    少年，左右四顾，有些疑惑。

    谁送的来着。

    就徐大夫这医术，自己都精神困倦，整日睡不醒，一副有疾在身的样子，他能医治谁？

    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停放着，左右两边，皆有侍卫随行，气息不弱，都是三品二品的好手。

    记忆里，主持血祭仪式，无论是为群仙增寿，还是以人命磨平鸿沟剑意，都是那一道朱红袍身影。

    这……好像很重要。

    “实在不行，就把我给卖了吧。”

    “恭送剑仙！”

    苏辰回到了医馆。

    这尊人间第一修行，这般跋扈，自然会惹到了不得的存在，他快死了也正常。

    云阳郡主，本能就想要撒谎。

    他是谁！

    苏辰感觉，这一刹，有无数情感，在他心中复苏，又在一刹那被抹去。

    一个极其可怖的猜想，在他脑海里凝现。

    “老徐，不行的，我在蓄势，只等仙临那一日，术法通天。”

    “不行！”

    “说清楚！”

    少年拎着野狗尸体走来。

    在穿越前，这枚同样的木牌，就在他身上了，可惜，几番动荡，木牌早就不知所踪了。

    而是，有情感在孕育。

    眼前这虚弱倩影，就是大梁末年，独孤皇后身旁的云阳郡主。

    他瘦如骷髅，气息虚弱。

    “你以为你是谁。”

    她最终，还是交托出了实情。

    “他是谁！”

    “我就知道，他会是这个下场，不知杀他的是哪一尊大虞的先天？扶风剑君，还是霸天老人……”

    苏辰捏紧木牌，望向了云阳郡主。

    “平静之下，不知潜藏着多少老东西。”

    是了。

    “你这医馆凡夫，微末贱民，怎敢走上前来，迎接郡主一跪！”

    可。

    “你是想死了吗？！”

    下一瞬。

    左右两旁，店铺掌柜们面面相窥，皆是感觉太阳从西变出来了。

    “这样啊……”

    “怎么可能。”

    “我想请您出手，救一人……”

    他挥舞镰刀！

    ……

    “我不是真正的云阳郡主，真正的云阳郡主，在三岁那年就死去了，我是黑莲殿下发展的暗子，天一。”

    “回前辈。”

    “我还是黑莲殿下之后，那第二代的圣者，苏寒则是第二代的教首，我们在大虞皇陵假死，浪迹天涯……”

    不知为何。

    这些浮现出的记忆，让此刻的苏辰，就如同过客一样，在平铺直叙的观影。

    “想必，您就是传闻中，大虞历史上登顶的妖孽三仙，大虞术仙吧。”

    一下又一下！

    任凭，野狗朝他撕咬。

    苏辰穿着浆洗的发灰的玄衣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看着车里的寿火，有些眼熟。

    少年时。

    “哥。”

    云阳郡主，期许的看向虞乐。

    “说。”

    长生之种，主动相融。

    四十年过去。

    可。

    “可惜。”

    ……

    “云阳郡主。”

    苏辰跟记忆里一样，呐喊出声。

    “你，在叫我？”

    “竟会是你。”

    设计周梁之争，他无法出手，他还在等，等那一尊可以助他完成一品仪式苍生愿的雄主出现。

    他取出剑匣子，可惜，里面空荡无剑，洗尘剑，承载斩月的意气，早已崩裂四散。

    “你误会了。”

    看着木牌，一旁的苏辰，目光凝住了。

    然后，又设下某种手段，隔绝医馆之外。

    “风雪剑仙？！”

    “不是。”

    幼童吃肉，拉扯少年，遇上了黑渊，他加入了他们，少年醒来了。

    “老徐……你……”

    只是，少年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

    没有犹豫。

    再冒犯下去。

    “奉命潜伏在大梁皇族之中。”

    “原来，我有感情，还这么强烈，曾经我有不惜一死，也想保护，相依为命的弟弟……”

    只是跪的不是苏辰，若是虞乐。

    “放肆。”

    哪怕一瞬，他也想以本来面貌，做一次人，而不是化作他人时，被他人性情影响，才显得像是个人。

    良久。

    “哥，我饿。”

    “没人能杀了我。”

    玄龙时期，曾将要代表周梁友好，将要被许配给还是太子时的焰帝。

    虞乐矢口否认，皱着眉头，说完，就想把宫里的这两人朝外赶。

    荒野，光秃秃的一片，哪怕是草根树皮，都被饥荒灾民们扒去吃了。

    “哥，卖掉我吧。”

    此时。

    可惜。

    ……

    眼前这人，或许就是……那一尊名讳都不得在皇城里提起的存在。

    他们可不敢乱打听。

    云阳郡主，以头杵地。

    婢女冷笑，满脸嘲弄。

    再也认不出他了。

    “现在不能继续错了！”

    远处。

    苏辰并未看他，只是在凝视着云阳郡主，这个大梁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问。

    “现在，他快死了！求前辈救他，黑渊寻不到黑莲圣者，也寻不到风雪剑仙，欲要拿他交差，献给黑渊老祖，充当承载魂降的肉身……”

    “可黑渊天下罗网，将他当风雪渐剑仙抓走了……”

    苏辰忘记了。

    婢女脸色就煞白无比。

    “滚！”

    起风了。

    自此。

    天灾，饥荒，还未爆发。

    她跪了下来，在虞乐面前，以头杵地，旁边婢女也跟着跪下，呈上了一枚像是被人笨手笨脚雕琢的简陋木制玉佩。

    “虞先生。”

    “我与张贵为友，长生之种萌芽，踏长生第一境。”

    只是，不知为何，她在苏辰目光注视下，感觉体内罡气都不听使唤了，寸动不得。

    隐隐她有感觉。

    “并且。”

    “救谁。”

    这个跟他一样混吃等死了这么久的凡夫俗子，竟是风雪剑仙！

    怎么可能？！！

    虞乐并不知道。

    他的确把眼前这个微末凡人，当做了朋友，否则，绝不会如此去说。

    在这尊存在面前撒谎，会死的！

    犹豫一二。

    虞乐彻底嫌恶对方了。

    整整三十年。

    医馆外。

    区区凡夫，竟在大仙面前，有这般份量。

    有掌柜想要巴结这车里贵人，谄媚讨好跑来，就差没直接说这医馆里只有位庸医了。

    很早以前。

    云阳郡主开口。

    他就摇了摇头，露出嗤笑。

    她就查清了一切，知晓眼前这人平平无奇，只是寻常医馆大夫，好运收留了大虞术仙罢了。

    “第二友赴死，我踏第三境。”

    “这风雪剑仙也真是的，偏偏挑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城，差点误让我以为……”

    扑通。

    婢女愤怒，甚至想对苏辰动手。

    来时。

    “我帮不了。”

    她想斥责这没尊卑的凡夫俗子，可心底有寒意涌现，让她再不敢开口。

    “喂喂。”

    她出手将婢女打晕过去。

    有虚弱倩影，二十来许，在婢女的搀扶下，进入了医馆。

    “当年，错过了。”

    就是大虞三仙另外二人之一。

    “我要你醒来啊！”

    苏辰的心在跳动，有情感在他体内复苏，抵抗着长生之种的汲取。

    然后。

    车里，时不时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虚弱倩影，在宫女搀扶下，跟苏辰、虞乐一前一后，踏进了医馆，就将医馆大门关上了。

    幼童与少年，家境贫寒，见少年羡慕贵人身上的玉佩，幼童笨手笨脚，雕刻了两枚木制玉佩。

    “这样你就能活。”

    这定是大虞术仙出手了。

    “一定是我想错了。”

    他在哭泣。

    “他是谁！”

    有七情六欲，在复苏。

    幼童，颤抖说着。

    苏辰，已决定出手了。

    他走了。

    他以婴孩身份，穿越大梁，那时正值乱世。

    烟消云散。

    或者说木牌更恰当。

    幼童哭喊。

    他这尊风雪剑仙，自梁到周，下到修行，上到仙路，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不还活的好好的。

    涉及宫廷。

    他头隐隐作痛，感觉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

    有三品罡气修为。

    “我不要吃肉。”

    她隐隐有所明悟。

    然而。

    虞乐侧目，来了兴趣，露出轻笑。

    “阿寒，有肉吃了，水要烧开，会有病菌，以后不要生病，要好好活下去……”

    她亦不弱。

    剩下的就不重要了。

    苏辰淡漠回应。

    “徐大夫，竟然也能来生意了……”

    苏辰将木牌取走，摩挲着上面粗陋的纹理，头越来越昏沉，恍惚间，好似听见有孩童交谈的声音响起。

    灭梁一战，她就该死的。

    “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什么大仙，帮不了你。”

    是了。

    苏辰摩挲着木牌，在问。

    苏辰化作了本来面貌。

    苏辰握着木牌，并不还回去，仍是在问。

    他不再是他了。

    云阳郡主，失魂落魄，起身就要离去。

    扑通！

    他的心，在颤动。

    “不！”

    过往被尘封，他带着自己构建出的虚幻记忆，远赴大梁皇城。

    虚弱倩影，以头杵地，言辞关切，在哀求苏辰。

    “我就知道，苍生愿，绝非这般轻易可以达成。”

    “老徐，咱们来生意了。”

    此后。

    “这位贵人，如想要求医，不如去皇城内坊，寻张百忍大夫，他祖上可都是御医……”

    这绝无可能是巧合。

    亦，下雪了。

    “怪物，从我哥身体滚出来。”

    苏辰肯定，这枚木牌不是他那一枚，但绝对是出自同一人手雕刻。

    有少年，同样瘦弱，割开手腕，放血，引来贪婪饥饿的野狗。

    “风雪剑仙，你们知道吧。”

    树须涌动。

    “原来，我不是天武二十三年穿越过来的。”

    虞乐皱眉，忍不住出来劝说。

    苏辰将医馆开张。

    这尊风雪剑仙，就站在他的身旁，静静的注视着他，仿若在看二傻子一样。

    “他……叫许寒！”

    虞乐满脸震撼，难以置信的看着跟他一起，在医馆里混吃等死的凡人大夫，他连连后退。

    “木牌哪来的。”

    在司空的身上，苏辰看到了他曾经的心魔，焰帝的虚影，那是大周万民千百年来怨念的凝化。

    只是。

    如毒蛇噬心。

    侍卫，抽刀驱赶。

    “你……老徐！你！！！”

    “这是来看病的？”

    这掌柜满脸晦气，暗自骂了声。

    屋外，原本秋意正浓的天地，瞬间变得严寒了起来，窗户外面，依稀有风，有雪，在飘零而落。

    不久。

    他手里，也有一枚差不多的木牌，同样的简陋，笨手笨脚的雕工。

    “友人死去，悲痛袭来，踏第二境。”

    “再这样你会死的！”

    “这女婢服饰，她是宫女……”

    也认不出他了。

    他看到了体内的长生之种，知晓了选择了它，他会变成一个渐失感情的长生怪物。

    他，早就是个长生怪物了。

    “我想请，虞乐大人，出手救他！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云阳郡主，正色道。

    好家伙！

    还真是。

    很快。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只是，在他体内，那一株长生幼树，如在呼吸，在汲取他的情感。

    竟然活到了现在，玄龙九年。

    马车里。

    浊世玄衣，少年如仙，只是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这一次，不再是冷漠如冰，森寒如水。

    冰天雪地。

    也是。

    看着酣睡的幼童，他放不下这份感情，拒绝了它。

    会死！

    苏辰捏紧木牌，看向了云阳郡主，神色恍惚，眼中浮现幼童身影。

    “皇城如无尽海。”

    少年忘记了他。

    “原来，真正滋养长生之种，让它成长的，不是时间，而是情感……”

    好家伙！

    他的法眼这是瞎了吗，同处一室，快一年了，这都没有看出来。

    他递给了少年。

    他的眸光很冷漠。

    苏辰沉默了。

    “虞先生。”

    又在一刹那。

    “哥。”

    这是事实。

    “老徐，可不是什么前辈，他真的是一个普通凡人，别把他卷进来啊。”

    只剩幼童在绝望哭泣。

    “这是……”

    轰！

    这一刻，苏辰脑海，记忆狂涌，有枷锁被打开了。

    周边掌柜，再也不看热闹了，作鸟兽散。

    医馆外。

    “风雪剑仙快死了！”

    “此物，有天大因果。”

    “就让徐庸医医死你算了。”

    “这是谁的？”

    嗡！

    云阳郡主，头皮发麻，眼神中隐隐留露出了惊恐，看着屋外的风雪，还有面前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的苏辰，她眼中满是震撼。

    “骂老徐，给我滚出去！”

    甚至。

    这医馆大夫，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能够与虞乐这尊大虞术仙在一起，又岂能真是庸碌凡人一个！

    他，必然是高阶练气仙。

    虞乐，拉了拉苏辰。

    “他，叫什么名字。”

    五年未见。

    强烈的情感涌现。

    还有，风雪剑仙！

    ……

    再无神兵能在他手中握。

    她跪了下来。

    “出手，对我来说，不是最优解。”

    恍惚间。

    “哥，咱倆一生一世都不要分开，拉钩……”

    虞乐在人群里看热闹，发现苏辰，一路小跑过来，看起来很兴奋。

    “狂妄。”

    刹那。

    她实在没想到。

    此去何意？

    杀人！

    今夜后，贯穿诸多朝代，千年传承，屹立不倒的黑渊，就让它无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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