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青笑了笑，道，“没事，我在讲堂等你们。”

金玲敏面色不虞，低着头冷冷道，“你自己去买呗，要不我们在夫子那还得着急。”

金广鹄扯了她一下，金玲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刻薄了，一时僵在原地。

王山青尴尬地点点头，心中有些失落，慢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

金玲敏看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有些不忍，正要开口拦住，旁边的乔小平催促道，“快走快走，再晚夫子就去吃饭了。”

金广鹄递给妹妹一角银子，叮嘱道，“别被人骗了。”

“知道啦！”

马夫子刚到七录斋没多久，乔小平和金玲敏就进来了，金玲敏捅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先开口，乔小平第一次来夫子的书房，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夫子，我们来了。”

马夫子头也不抬，兀自检查班里孩子们交上来的作业，把二人晾在一旁。

陆陆续续有别的夫子进来，好奇的探究的目光不停向她们俩投来，时而有低低的议论声传来，乔小平尴尬地杵在原地，两只手紧紧贴着大腿，垂着头，时不时偷瞄马夫子一眼。

最后一个进来的夫子，招呼马夫子道，“仲彬，还不去吃饭啊？”

马仲彬指了指眼前两个小丫头，“还没忙活清呢！”

“行，那我先去了。”

屋里又剩下了他们三人，马夫子看着金玲敏道，“背吧！”

金玲敏本就学的不大好，此刻顶着马夫子骇人的目光，紧张地手心直出汗，背的也磕磕绊绊，背了有四五页吧，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越着急脑子里越空白，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抄两遍，明早交给我，出去吧！”马夫子淡淡宣判道。

“是。”

两遍不少，但金玲敏如蒙大赦，感恩戴德地出去了，临走前还可怜地看了瞧小平一眼。

乔小平倒不是很害怕，她背的很熟，小敏出去后，她张嘴就要开始背，被夫子打断道，“你也抄两遍，走吧！”

“啊？”乔小平愣住，呆呆道，“夫子，我还没背呢！”

马夫子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听过课吗？”

“我......”

“好书读百遍，自有百种味。切记，贪多嚼不烂。”

乔小平被这句话狠狠钉在原地。

是了，她一直求快，求多，书中大概意思了解就行，并不细细探究个中缘由，脑子里倒是背了不少，可用起来很是生疏。

马夫子说得没错，做学问，得扎扎实实的才行，她现在感受最深的，还是童夫子一点一点教的那本三字经。其他的，学得快，忘得也快，需得常常翻动才行。

马夫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再晚饭堂就关门了。

金玲敏见夫子离开了，探头往屋里去瞧，只见乔小平仍直直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无人，小声喊道，“小平，夫子罚你面壁思过吗？”

乔小平回过神来，快步走了出来，道，“和你一样，抄两遍，走吧！”

金玲敏顷刻间便把惩罚抛到了脑后，抓着小平的手，兴高采烈道，“先去吃饭，走。”

“我知道一家馄饨，很好吃，我爹带我吃过。”

“那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吃啥呢，这可是我难得的潇洒饭，嘴巴绝不能将就。”

乔小平对县城的路不大熟，那家馄饨的铺面也不大，她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不远处有家首饰铺子，叫琳琅轩。

金玲敏倒是知道那家首饰铺子，但她出门或坐车，或跟爹娘兄长一起，从不用她看路，是而一时也有些懵。

乔小平安慰道，“不妨事，鼻子下面就是路，张嘴打听就是了。”

她看了看周围，最后选了一个面相和善些的老大娘，上前道，“婆婆，我们想打听一下，琳琅轩怎么走？”

那老大娘也是热心，指了半天路，看她们两个孩子，怕记不清再走迷了，把手上的活计撂下，嘱咐旁边的人帮她照看一下，然后冲她们俩道，“罢了，既叫我一声婆婆，我这老婆子便带你们走一遭吧！”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乔小平微微惊讶，“您说的我们记住了。”

“走吧走吧，我正好去那边买点馄饨，我小孙子嘴巴馋的很，今天早上还跟我提来着。”

金玲敏闻言，开心地说道，“婆婆，我们也是想去那边吃馄饨。”

老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们俩一番，一个穿着襦裙，一个穿着简便的上衣裤子，想来是哪个贵人家的小姐和丫环吧！

“那你们有口福咯！”

老大娘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乔小平知道了她娘家兄弟媳妇在州里当大夫，她公公的弟弟是镇上药房的管事，她男人干活伤了下面不能生育，幸好她肚子争气，不然她男人就断子绝孙了，以及她婆婆一个铜板都没给过她们等等。

金玲敏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没接触过亲戚妯娌间的糟心事，头一回听到这么精彩的家长里短，十分专注，时不时搭个腔，是个非常优秀的听众。

老大娘仿佛找到了知己，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往外倒，乔小平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到了馄饨店，老大娘正说到紧要处，不舍得走，便坐下和她们俩一起吃，让老板额外包一份生的带走。

看着桌上相谈甚欢的二人，乔小平一个头两个大，她心如死灰地看着门外，忽然，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走进了对面的琳琅轩。

乔小平赶紧打断老大娘的话，转移她们俩的注意力，道，“哎，你们俩快看，那有男的进首饰铺子哎！”

首饰铺子，胭脂铺子，一般都是女顾客，若是有男人想买东西，要么和家眷一起去，要么挑早晚清净的时候去，很少有人大中午的去。

老大娘看了一眼，了然道，“那是周佛海，咱们县的司丞，他对家中妻妾是出了名的疼爱，常常去琳琅轩给她们买首饰，不稀奇。”

司丞，负责商税、酒税等事。

“周大人真好，”乔小平赞叹道。

她实在不想话题再回到老大娘那死去的婆婆身上了。

老大娘一口气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汤喝完，道，“这当官的，发迹了都抛妻弃子，或者寻花问柳，像他这般的，的确算是不错了。”

金玲敏的爹爹是县里的教谕，和周佛海是同僚，主管教育、选取生员等，这也是金广鹄在书院有三分薄面的原因。

金玲敏只知道，爹爹很是看不上他，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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