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荣添并不抬头，默默咀嚼口里的牛肉。

  “我知道你心里还恨我和我的家人，我也知道你在报复我。”

  “你可以对我进行精神折磨或者肉体折磨。但请不要利用丁以柔可以吗？”

  辛素妍抿了一下嘴，调整即将爆发的情绪。

  “你还真伟大。愿意为了他人，被我折磨？”

  听到她说这话，霍荣添用嚣张的眼神看着她。

  “以柔的故事，你知道不知道？”

  辛素妍鹿眼滚动，来回试探霍荣添的表情。

  她也想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

  “什么故事？”

  霍荣添本来没什么兴趣，肌肉记忆随口一问。

  既然是辛素妍在意的人，听听也无妨。

  看着辛素妍满眼期待和内疚，放下刀叉，坐的端正。

  “她是孤儿。养母在她四岁时候，把她从孤儿院领养回来。”

  “据说她的养母年轻时候也是大美女，生了两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只可惜遇人不淑。渣男老公和小三，把两个孩子从14层高楼扔下去，还制造意外的假象。一双儿女，大女儿只有四岁，小儿子才两岁。”

  “养母花了好多钱，才将凶手绳之以法，但是因为打官司，也欠了不少债。”

  “虽然两个罪人最终被判死刑，但是她从此也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直到45岁，才还清所有债务，有资格和能力收养了丁以柔。”

  “天不遂人愿，养母在以柔高三那年胰腺癌去世。短短几个月就撒手人寰。”

  “以柔考上大学后，为了不影响学业，借债读书，索性天道酬勤，最终硕博连读。”

  “她的债务，也终于在工作后还清。”

  辛素妍眼眶泪在打转，霍荣添的眼神也开始浑浊。

  “你和我说这么多她的故事干什么？”

  “你可以对我发泄，但请不要对她发泄。”

  霍荣添忍不住笑出来：“你是在吃醋吗？怕我对你做的事，也对她做？”

  霍荣添想起那天在KTV对以柔的吻，突然笑不出来。

  放下手中的刀叉，正襟危坐。

  “不是。”

  辛素妍淡淡地说。

  “是因为，她喜欢你。”

  霍荣添瞳孔突然放大，渐渐浑浊。

  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嘴角不自觉下垂，眼睛却凝着辛素妍的明眸。

  “请你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辛素妍低下头，心里钝痛，放在腿上的拳头也偷偷攥紧。

  霍荣添看到辛素妍卑微的样子，心里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如果可以，我希望化解你的仇恨，去好好爱她。”

  “我不希望你像她养母一样，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我同样也不希望别人给你带来的伤害，你需要伤害另外一个人，来弥补。”

  辛素妍坚强地抬头，努力瞪大双眼看着他。

  霍荣添看见辛素妍眼里，像放射出的阳光，明媚温暖。

  不觉酸涩涌上心头。

  “你还挺圣母的，是想解救我？还是解救你自己？”

  说完，继续用刀用力地切牛排，发泄心里的胀痛。

  “她已经失去妈妈和家人。不能再失去你，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重新尝试去爱一个人，去爱丁以柔。”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辛素妍感觉到霍荣添浑身散发出戾气，一点一点凝聚……

  过了许久，墨色的眸子终于露出一丝微光。

  “那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霍荣添脸色凝墨，眼神淬冰。

  “什么条件？”

  辛素妍小心翼翼地试探。

  “下个月就是股东大会，到时候我会和我哥正式竞选总裁。”

  “这一个月，我想见到你，你就得随时出现。如果见不到你，后果自负。你答不答应？”

  辛素妍的手偷偷用力捏紧裤子。

  “好，我答应你。”

  “一个月以后，如果我输了，你就彻底不用担心了。”

  霍荣添自嘲。

  “为什么？”

  换辛素妍睁大眼睛询问。

  “如果我输了，说不定会被我哥贬到工地搬砖。到时候我一无所有，别说你了，名城我都不配拥有。”

  辛素妍听到他这句话，又喜又怕。

  喜的是，他不会为了报复，去动名城。

  怕的是，霍荣添真的被贬，一无所有。

  “你猜猜我会我赢，还是输？”

  霍荣添扬起完美的下颌角，眼角闪光，笑着问她。

  这一刻，这个男人自信地闪闪发光。

  “我希望你赢。”

  辛素妍坚定地看着她，报以甜美微笑。

  好久没看到她笑得如此甜美，霍荣添再次悸动。

  就算是过了很多年，还如初见。

  明媚、灿烂、灵动，所有美好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不过现在，这女人居然要求他去爱她的朋友。

  好大胆子。

  霍荣添隐藏情绪，只静静看着她。

  “我赢的话，我会把你和你家的公司都抢过来。你也愿意？”

  霍荣添挑眉。

  “我希望你赢，也希望你能消除仇恨。我希望你可以两样都可以达成。”

  “哪有这么完美的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纽城别墅一起看夜空的时候，你和我说过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那首诗。”

  辛素妍用力把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的弯，只为了顶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记得。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凝望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霍荣添也努力挤出微笑，心痛得像被撕开。

  “为什么，我们曾谈论过浩渺的宇宙，看过璀璨的星光，听过曼妙的阳春白雪，却还是不能信仰完美？”

  辛素妍再也忍不住，两颗如珍珠一般巨大的泪珠滚落。

  嘴角却依然挂着微笑，像是忘记关掉美好记忆。

  霍荣添表情凝重地看着她。紧闭的双唇，像是告诉她，再美好的回忆都要用力关上。

  “我还没杀了你，你倒先判我死刑。”

  说完，用刀用力的切牛排，似在发泄怒气。

  “多吃点。你看你，又瘦又小。”

  霍荣添一脸嫌弃，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盘子。

  吃好饭回去的路上。

  两人沉默不语。

  空气凝结成冰，像缺了氧气。

  辛素妍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发呆，大气都不敢出。

  霍荣添贴心地为她按下车窗。

  辛素妍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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