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误会你父亲……”赵阮红轻声回答，“他真的是在为我们谋划后路。”

  “谋划后路？就凭冉明姬的关系？”宋汝臣指着宋国峰和宋云矜离去的方向质问，“你看看冉明姬刚才的态度，她领这个情了吗？那是领情的态度吗？你们就不怕竹篮打水，最后一场空，还搭上了自己的儿子？”

  赵阮红面上的忧伤更甚：“臣儿，他是你父亲，绝不会不管你，他已经把两幅古字画送……”

  “母亲！”宋汝臣径直打断她，“你还要为他遮掩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不是那个寻求你庇护的孩子了！”

  赵阮红顿了顿，泪眼模糊：“臣儿，你不能误解你父亲的苦心……他一定会救你的……你再等等，再等一阵子就好……”

  宋汝臣听若未闻，兀自开口：“我只问你，如果有机会离开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赵阮红一怔：“走？去哪里？”

  “离开他，随便哪里都成，我们不要再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不要再受他给的任何痛苦！”宋汝臣抓着赵阮红的手，“母亲，我能照顾好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赵阮红看着宋汝臣，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应。

  走是绝对不会走的，她必须留在宋国峰的身边，一直到最后，可是现在拒绝宋汝臣，这母子之间的感情必定也会出现裂痕。如果她现在敷衍宋汝臣，等日后他出来，要她兑现，而她却无法做到时，情况就更加难以控制。

  赵阮红左右两难。

  宋汝臣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心中的冷意也渐渐冷却。

  他失望地笑了一声，道：“母亲，你终究还是不相信。”

  赵阮红立刻拉着他解释：“我是不希望你们父子走到决裂的那一步，臣儿，就当是为了我，再忍一忍，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父亲的心意。”

  宋汝臣平静地扯下赵阮红的手，面色无波：“你走吧，这又脏又臭的大牢不适合你久留。”

  “臣儿……”赵阮红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妙，因为她从宋汝臣的眼中看到了冷静，绝望后的冷静。

  宋汝臣退后几步：“我等你们来救我，你先回吧。”

  赵阮红欲言又止，看着宋汝臣抗拒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不会让你等太久！”

  说着她便转身，急匆匆往外走。

  宋汝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凄凉地笑了一下，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自嘲道：“宋汝臣，你真会高看自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把你当一回事？”

  “宋队长……”宋汝臣的话刚刚落下，出口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抬眼望去，却见小林平治跟在一名英国士兵的身后，一脸兴奋地朝他走来，“你可以走了！”

  宋汝臣不可置信地贴着铁栏：“你说什么？我可以走了？是……哪一种走？”

  小林平治哈哈一笑：“当然是获得自由之身！”

  宋汝臣艰难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才刚刚遭到父母的背弃，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能真心待他，特别是小林平治。

  宋汝臣觉得自己会陷入这般处境，其中就有小林平治的责任，甚至怀疑是小林平治故意设的局，所以这几天，他没有给过小林平治好脸色。

  小林平治没有回答他，而英国士兵开门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的话。

  “我四下托关系，终于找到了英国少尉的上司，是他出面劝说少尉，最终答应和解。”小林平治看到宋汝臣还呆愣在原地，立刻上前拉着他往外走，“怎么，在这里待久了，舍不得出来了？”

  “小林先生，你……谢谢你……”宋汝臣恍惚着走出了牢房，心中溢满了感激。

  小林平治却道：“你本来就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坐牢的，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

  宋汝臣感激地点了点头，将对父母的失望深深埋进了心里，由着它生出萌芽，茁壮成长。

  ……

  此时的宋云矜已经踏出监狱，走进领事馆前的小树林后，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宋国峰借此机会，快速走到宋云矜面前，拦住了她：“等一下……”

  宋云矜眉毛一挑，毫不客气问道：“宋先生，你是来邀功的吗？”

  “父亲帮女儿，需要邀什么功？”宋国峰努力让自己红起眼眶，“爹爹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多谢宋先生关心，我在里头吃好喝好睡得好，你要是有这个闲心，不如去管管大牢里的儿子。”宋云矜依旧是抗拒的态度。

  “你是我唯一的亲生女儿，你才是我的骨血。”宋国峰看着宋云矜，叹了口气，“现在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爹爹先走，免得旁人看到你我见面，怀疑你的身份。”

  宋国峰说着，一颤一颤地往前走去，走了两步，故意扭了下脚，闭着眼咬着牙，让自己摔在地上。

  “爹爹……”身后传来宋云矜的惊呼，以及急促的脚步声。

  宋国峰惊喜地回过头：“你刚才叫我什么！爹爹？”

  “你听错了。”宋云矜收起了紧张的神色。

  “怎么会听错，你这紧张的神色，分明是在担心我！”宋国峰高兴地说。

  “任何人看到一个老者在自己面前摔倒，都会过来看一看，关心一下。”宋云矜的声音有些颤抖  ，面上的在乎却掩盖不住。

  “你能关心爹爹，就算把爹爹当做是个陌生的老头，爹爹也很高兴。”宋国峰做出满足的表情，装若无意地撩了下自己的裤腿，露出膝盖上的红肿。

  宋云矜动作飞快，一把按住他的手：“你的膝盖怎么了？”

  宋国峰故作慌乱地遮住：“没什么，你看错了！”

  “这么肿，你发生了什么事？”宋云矜盯着宋国峰，急切道，“伤到的那个位置，分明是跪出来的，你去烧香拜佛了？”

  “算是一尊大佛吧，求人办事，总要付出点代价，还好只是让我跪上两天……”宋国峰勉强地笑了下，“不碍事的。”

  “我看看！”宋云矜的眼眶一红，想要细看，却被宋国峰死死按住。

  “你也说了，我就是个普通老头，你怎么能看老头的腿呢？”宋国峰故意板起脸，生怕宋云矜真的撩开自己的裤管，发现膝盖上的红肿是涂的。

  宋云矜的眼睛一片湿润，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你何必如此，我自然有关系出来。”

  “我知道，但我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多受一分钟的委屈，能快点救你出来，自然要想尽办法。”宋国峰望着宋云矜，眼中满是慈爱，仿佛是个赎罪的父亲，“十二年前，爹爹没能及时救出你，十二年后，爹爹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只希望你不要嫌弃爹爹给你丢脸，也不嫌爹爹能力不足，只能像条狗似的，去求人……”

  宋云矜的眼泪如雨下，她颤抖着声音，终于叫出了宋国峰想听的两个字：“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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