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阿婆已经命悬一线。

  赵捕快没有过多的耽误时间，对着对方儿媳妇苦恼的声音充耳不闻，街坊邻居在门口看着热闹，适当的给担架让出来一条路。

  等捕快们都走了之后，儿媳妇从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什么看”

  将人全部都驱赶走。

  众人看着她的脸哪里还有方才哭喊的模样，脸上一点眼泪的痕迹都没有，多半是做戏。

  凶神恶煞的将这些人赶走之后，把门一关就打算回房收拾东西。

  回头看着自家这个不中用的，站在原地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去就扇了一巴掌，“还在想那个小浪蹄子？”

  “你胡说什么？！”不耐烦的反驳道。

  他只是方才看着阿娘的状况，突然心里怪不是滋味，爹死的早，阿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可以说是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

  快步走到房间内，儿媳妇已经将银票都拿出来准备带走。

  “你说我们这样对娘是不是不对”

  儿媳妇将东西一扔，扯着嘴就开始鄙夷道，“你这时候装孝顺儿子来了，之前家里困难没钱吃饭的时候，是谁支持我默认将老娘关在房间等死啊，前两天甚至在外面鬼混，别说老娘的房间了，家都没回一个你在这儿给我装什么样子”

  儿子被骂的有点抬不起头。

  “等会儿老不死的真出了什么事情，要是死了也就算了，死无对证我们最多来一个照顾不周，要是人还能喘一口气，站起来指认我们，就等着下辈子吃牢饭吧”

  儿子一点悲伤的心情都没有了，跳起来就开始收拾，跑到家里后院将爹留给娘的遗物挖出来，是个金镯子。

  儿媳妇看着眼睛都直了，“这种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白了一眼想拿过来，一下子还没拿走。

  儿子被踹了一脚之后，默默的让给了她，“这是爹给娘定情信物，之前想着，再怎么样也不能动这个东西，这是爹留给娘唯一的念想”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娘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赶紧给我拿过来”说完把东西放嘴里咬一咬，确认真金之后满意的满意的带上。

  两个人将家里席卷一空打算直接出城。

  夜色已经降临。

  大丫搬着祖父给坐的小板凳严肃的坐在门口，旁边的妹妹抱着她，早已经沉入梦乡。

  “哎哟，外面冷了，乖乖跟祖母回去睡觉好吗”何母从屋外出来说道。

  大丫的小手捏着自己的裤子，低头小声的反抗到，“我想等娘亲回来”

  平常这个时间点早就回来了，眼看着到现在连晚饭点都过去了。

  “祖父已经去县城找你阿娘了，外面天冷你会感冒的，你要是生病了阿娘也会心疼的”

  大丫抱着妹妹，视线看着村口的方向，抿着唇，小小的脸蛋已经展露出日后容颜靓丽的色彩，她将妹妹推给祖母，“带妹妹进去睡觉吧，祖母我再等一会儿”

  她两个小手已经冻的紫青，怕祖母担心还是回到了房内，只是裹着被子坐在窗户那儿，脸贴在窗户上，眼巴巴的看着阿娘回来的方向。

  何母叹气，大丫缺少安全感，女儿这次回家不准时，也不知道在县城出了什么事情。

  丈夫和女儿到现在没有回来，她此时也难以入睡。

  何云在药铺子里面待了很久，她过意不去让栓子陪着自己等，给了点银钱让对方去买一些食物充饥，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对方又带了一个人。

  “爹，你怎么来了”何云惊讶的说道。

  “你太晚了没回家，家里都担心呢”

  何云闻言快走两步到门外，天居然已经这么黑了。

  她全程关切着豆腐阿婆的病情，倒是没注意。

  “这是何伯？”赵捕快走过来赶紧打招呼。

  何云介绍两人认识。

  其实说来也巧，这次她熟门熟路去当地的衙门报案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赵捕头，对方曾经和原主见过一面。

  这都是托了她目前未曾谋面丈夫的恩情，赵捕头在一次办案中正好被张轩林所救，听何云为救人而来，二话不说便扛起职责前往办案。

  何洪钟听女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人不免有些唏嘘。

  老话说养儿防老，但其实真正做到的也没有多少，这豆腐阿婆多好的人，如今被儿子儿媳折腾成这样。

  针灸配合着药材，到现在烧勉强退下了一些。

  “爹，我拿我们家卖菜的钱，都给阿婆治病了”

  何洪钟愣了一下，叹叹气，“应该的”

  对方病情不容小觑，这么大的年纪了生不起病，骨头脆健康指数低，一点小病就容易要了他们的命，更何况豆腐阿婆被殴打之后，没有及时上药就医，更是丢在房间里面不管不问。

  他们进去的时候，有看到馊掉的饭菜，也有看到臭水碗。

  这是有多恨老人家，竟折辱至此。

  老人用的药材贵，捕头还有何云都凑了点，药材铺的大夫虽长着一张不好相处的脸，却也一直认真负责的投入治疗当中。

  “多处淤青，应该还有内伤，伤口破裂处已经发炎，因为长期在被褥里面甚至部分有些溃烂”

  这话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沉甸甸的。

  外面跑进来的几个捕头向赵捕头复命。

  “我们根据何云的判断，在每个城门口都派了人搜查，果然在我们走的不久出，他们三个人乔装打扮，分别在三个城门混入人群假装溜走，依次是木桶草堆还有马车里面，已经全部捉拿入狱等候县令大人发落”

  平常百姓居然心思这么多，赵捕快稍微沉思了片刻，“我今夜会将文书整理出来明日交给大人，辛苦各位了”说完转身感谢，“也是辛苦嫂嫂了，如果没有你的判断，我们也许会错过最佳抓捕时期，让他们溜走”

  何云对抓捕问审都有自己的独套见解，除了后世在课本能学到的那些，还有前辈们不断增加积累的经验。

  何云没想过藏拙，赵捕快在谈论中，本来一开始是作为救命恩人的妻子在客气谈话，后面逐渐的被何云的思维缜密所震惊，她的谈判手法和对案情一针见血的观察力，以及对整个案情的掌控都让他甘拜下风。

  “如果嫂嫂是男子的话，我一定要推举您过来做捕快”

  “还是卖菜更适合我”

  两人正在讨论着，大夫从屋内出来，“那位老太太醒了”赵捕快正想要走一步，被大夫拦住，“现在不适合指控，她太疲惫了，让何云进去同她说说话吧”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豆腐阿婆身上的针已经被取下。

  被最亲的人如此对待，经历过最绝望的日子后，她看见何云还是笑的很开心。

  “我不在你去我的摊位那儿，没有人为难你吧”她甚至还很关切的问着何云。

  “没有”何云摇摇头。

  她干坐在这里，看着这个慈祥的老太太，她听过她邻居说，云娘这一辈子都是一个很好的人，同样也是一个很苦的人。

  何云将豆腐阿婆的头发丝拨弄开，静静的看着这个老人。

  她有些不懂，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

  “这是大丫给你找的石头，她听了你讲的石头精的故事，回家之后在附近和妹妹找了半天，你喜欢吗”将石头举起来给阿婆看，对方已经没有力气再做这种事情了。

  豆腐阿婆吃力的用眼睛去看那个石头，在烛光下，呼吸在宁静的房间中传来嗬嗬的声音。

  良久好像是终于看到了一样。

  “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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