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除夕，正热闹的日子，可跟叶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早上是何夫人就送了压岁钱过来，还告诉叶子，她院子里的人正多，人多口杂怕惊扰了她，就不必再来了。

  江枝意听懂了何夫人的言外之意，这一天哪都没去，这院子里今天也只有何清规来。

  贴年红，打扫卫生的事也轮不到江枝意来做。

  红红的灯笼被挂上，爆竹的声音离这听竹苑很远。

  江枝意在内心感叹，听竹苑原本因着景色很好又离主母的院子近，是个还挺受欢迎的地方。

  可自打自己住了进来，这就彻底清净了。

  也多亏自己是个任务者，要真换成叶子，可能都抑郁了。

  何家要祭祖，也不知道何清规在忙些什么，可别累趴了明天不能来。

  何家守岁并不是熬年夜，而是照虚耗，除夕夜灯火通宵不灭，所有房子都点上灯烛，还要专门在床底点灯烛，遍燃灯烛。

  这要换成古时候一般人家根本就照不起。

  喧嚣热闹的年夜饭后，何家人回到各自的院子，各个小家还有自己的趣事。

  但今年何家嫡长房这一脉却是冷清了，一直也没怎么热闹过。

  何娴初还不能下床，何家家主和何家少主都事务繁忙，何夫人只能一个人坐在佛堂里。

  天齐瞅了瞅身边的兄弟：“天宇，你说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已经亥时，灯火将天色都照成暖黄，玉清筑的书房中白色的灯光略显突兀，何清规依旧伏案处理公务。

  天宇悄悄凑过去说：“我看公子对那位叶姑娘不一般，主子是最重规矩的了，从来没违法过家规，为了她都违反了两项家规了。

  特意给叶姑娘制作餐食再叫我送过去，为了给她那狗都嫌弃的琴艺补习，白天耽误那么多时间，只能在晚上再补回来。”

  天齐的面色有些凝重了：“每逢假期都是公子最忙的时候，我倒宁愿公子不放假，现在为了那叶姑娘就更忙了，公子的身体吃不消怎么办啊。”

  天宇又把话头转了回来：“我猜公子可能对那位叶姑娘有意。”

  天齐瞪圆了眼睛：“不可能吧，公子什么德才兼备的貌美淑女没见过，叶姑娘也就算得上有几分可爱吧。”

  天宇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公子从小貌美的见多了，他就不喜欢那长得好看的了？”

  天齐一听，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真有可能，我看少主迟早为这位叶姑娘挨鞭子。”

  星星在夜空中闪耀，除夕这一晚又下起了大雪，没有伴着雨水，显得格外温柔。

  许是昨天费了些心神，今日起得迟了一些，辰时方起，白芷差点就来叫江枝意起床了。

  大年初一的就赖床，不是个好兆头。

  江枝意收拾好以后来到院子里，看着沾着白雪的金橘就来了主意。

  何清规刚一踏进听竹苑就见一个红彤彤的团子，叶子蹲在一颗金橘树的面前不知道在找着什么，火红的披风搭着雪白的毛茸茸的边。

  叶子听到自己的身后来了人，忙转头去看，发间的铃铛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她看见是何清规，圆圆的眼睛就像是璀璨的星子，笑靥如花。

  “何清规，你快过来，我等你好久了！”

  何清规乖乖地蹲在她的身边，大年初一，他难得穿了件鲜艳的衣裳，朱樱色的衣裳更衬得他像是玉雕的。

  “那明日我便早些来。”

  叶子连连点头：对，你明日再早些来，我知道你巳时来，我便从辰时就开始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到，要是我一睡醒来就能看见你就好了。”

  叶子的面上没有任何娇羞的情态，只是非常的认真。

  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没有人教她，她只知道自己像睡醒一睁眼就能看见何清规。

  和他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开心的。

  何清规低头轻声笑了一下，他眼角的那个弯弯更漂亮了。

  “真是孩子气。”

  叶子不开心，瞪了他一下，极力表现自己的严肃。

  “你又这么说话了，我14岁了，过了年就快15了，我和你就只差一岁了，你不能把我当成小孩子。”

  何清规在心里想，年纪哪能这么算，但是还是顺着叶子说。

  “对，叶子现在只差我一岁，我不能把你当成小孩子。”

  叶子叹了一口气，放弃改变他的想法。

  “你这么说就是在把我当孩子，我哪里像孩子了。”

  叶子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恢复活力满满地样子，让何清规想要安慰她的话被堵在了心里。

  “你猜猜我是要干什么？”

  何清规看了眼卖相极佳的金橘树，笑得眉目舒展。

  “我猜，你是想要吃着金橘树上的金橘吗？”

  叶子笑着摇摇头，露出两个非常浅的酒窝，眼里是得意洋洋的笑意。

  “叫你摆大人的谱，你猜错了，我才没想着吃呢。”

  何清规认真地求问：“那么请问叶子姑娘是想要干什么呢？”

  叶子指着何清规的眼睛。

  “你用你的眼睛帮我挑一个最大的金橘给我，我就告诉你，我挑了好久，都挑不出来。”

  何清规不知道叶子想要做什么，但他很愿意配合她的游戏，也不觉得叶子指着自己是很冒犯的行为。

  徒留他身后的两位书童瞪大了眼睛两两相望。

  何清规认真地挑选着，雪一样白的手修长笔直，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右手拇指上带着墨绿的玉扳指，在翠绿的金橘树中寻找着最大的金橘。

  经过认真地观察，何清规确认了，他将那颗金橘托在自己的掌心。

  对着叶子温柔地说：“你看看，这个橘子可是最大的了。”

  叶子凑近，仔细的看着被何清规托在掌心的金橘。

  一锤定音，直接把它摘了下来，指尖轻轻刮过何清规的掌心。

  “就是它了！”

  叶子拽着何清规站了起来，隔着布料握着他的手腕就走向廊下。

  廊下已经被白芷摆上了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是柔软的布墩，这种坐起来更舒服。

  刚刚在那蹲了一会儿，叶子又屏退了丫鬟不叫他们打伞，于是头发上落了不少雪。

  何清规看叶子一个人蹲在那里，自然也就不让撑着伞的书童靠近，于是也被雪覆盖上如墨般的发丝，看上去更不像是凡间人。

  叶子看着何清规这样子，也顾不上礼法了，直接踮脚轻轻拂去他发上的白雪。

  何清规如湖水一般的眼睛里是一片澄澈，浓密但并不卷翘的睫毛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温柔得不像话。

  叶子也松了一口气。

  他问她：“怎么了？”

  何清规也拂去她发间的雪，他高上许多，做这种事更轻松。

  叶子看着正为自己拍雪的何清规，眼里有些忧愁。

  “我刚看见雪覆在你的发丝上，我总觉着你要飞到那天上去了，天上寒凉，你可不要飞上去。”

  何清规笑着向叶子保证，语气温柔而坚定。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人间去到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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