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廊下挂着灯笼，朦胧的烛光照过来，再加上长风手里提的灯笼，陆芷沅清楚地看到赵雪樱带着丫鬟正站在甬道边，她披着斗篷，似乎是站久了，一张小脸在烛光下显得异常的白。

陆芷沅向她颔首，扶着闻春的手从她前面走过，往倚翠居走去，长平在前面带路。

夜色幽暗，烛光朦胧，陆芷沅走得慢，后边赵雪樱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殿下，妾身沏了雨前茶，能否请殿下去淑景居喝一盏。”

闻春咋舌，低声道：“这位赵良娣是真不懂礼数，还是故意的？大晚上当着王妃的面想拉殿下去她房中。”

陆芷沅没吭声，她在听祁渊答话。

只听祁渊道：“王妃，府中之人不懂规矩，你该好好教导。”

楚珮容应了声是。

祁渊又道：“雨前茶提神醒脑，赵良娣慢慢喝，喝完了就好好想想，何可为，何不可为？”

“殿下，妾身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您。”赵雪樱急忙辩解。

陆芷沅没有听到祁渊的话，回过头去看，祁渊和楚珮容已经走向清辉院那边，赵雪樱兀自站在路边，望着祁渊的背影，用锦帕在脸上擦着，看着孤独又有几分凄凉。

陆芷沅转回头，抬起小巧的下巴，望着暗沉沉的夜空，“她对殿下的痴恋，已迷了她的心窍，蒙了她的耳目。”

闻春纳罕：“赵良娣这般，她父母都不加以规劝和教导吗？”

赵雪樱种种所为，就是赵濂教导和纵容的，怎会规劝？

陆芷沅目光落在前边的长平身上，淡声道：“谁知道呢。”

她回到倚翠居，刚盥洗好在妆奁前抹珍珠面脂，祁渊就回来了。

祁渊过来，俯下身靠在她肩头，同她望着菱花镜中相偎的两张容颜，“明日你准备一下，我们在墨韵堂商议有关互市之事。祁泓，王略，关越，还有兵部的几人都一起来。”

提到王略，她想起用晚膳时所担心之事，转过头，一不小心唇瓣就贴在他脸颊上。

陆芷沅愣了一下，赶忙往后靠，祁渊带着笑追了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躲什么。”

陆芷沅脸上微热，“不是，我是想问你王略突然回来，是不是石堰塘互市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这些时日赈灾，防治瘟疫开销太大，且我和父皇建议今岁减百姓的赋税，大臣们大半数赞同，国库收入锐减，我得想法子增加收益。”祁渊道。

陆芷沅抹好面脂，取下发髻中的发簪，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祁渊说着话，手忍不住从上到下轻抚着那乌亮柔顺的发丝。

陆芷沅听明白了，“你想再开几个互市，或者说想法子充盈国库？”

“是。”祁渊应道。

“王略确实有这方面的才干。”陆芷沅道。

她拿着梳子梳了几下头发，从菱花镜中看着祁渊，“你让我同你们一起商议，只怕外头有人非议。”

“所以我才让他们到府中商议，我们私下闲聊，旁人能说什么？”祁渊笑道。

茗玉过来请他去盥洗，他嘱咐陆芷沅：“你想想，明日有何提议。”

陆芷沅却是早已在想了。

她把石堰塘互市重新捋了一遍，又思索着东秦的其他边境与石堰塘有何相似之处，又有何不同之处。

到她和祁渊一起睡下时，还在冥思苦想，只恍惚听到祁渊说楚珮容明日进宫看贤妃，还有整肃府中诸事，她也不甚在意，随口应了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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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要早朝，祁渊寅时末刻就进宫了。

陆芷沅起来，还在更衣梳妆，就有管事娘子到倚翠居传楚珮容之令：殿下要在府中商议要事，府中诸人非必要不得出府门，便是要出府门，也得先请示殿下和王妃，还有下午王妃要重述府中的规矩，要求各房中人务必要到场。

管事娘子刚走，听夏就和闻春窃窃私语：“王妃要重述府中的规矩，必是因为赵良娣。”

闻春也道：“赵良娣作为太出格了，王妃是该给她立规矩。”

陆芷沅梳妆好，喝了宫里女使送来的汤药，便往清辉院去。

半路上她遇到赵雪樱，只向她点头示意，又往前走。

赵雪樱却追了过来，踌躇着问她：“华侧妃，妾身想问问，你早上有没有喝汤药？”

陆芷沅转头看了她一眼，“有。皇后娘娘让女使从宫里送出来的，避子汤。”

原来赵雪樱也被楚后灌避子汤，楚后不管对楚珮容如何，倒是一直维护楚氏的利益。

赵雪樱有些不可置信，“那，殿下也让你喝？”

“娘娘是殿下的母后，娘娘的懿旨，殿下还是要听从的。”陆芷沅道。

她怎会告诉赵雪樱，她的避子汤祁渊已经帮她调换了。她猜赵雪樱必定会把此事告诉赵濂，赵濂要用赵雪樱谋取权势，怎会容忍楚后断了赵雪樱怀祁渊子嗣的机会。

她故意明白的告诉赵雪樱，就是再给赵濂添一把火。

她们刚走几步，向菱也赶了过来。

赵雪樱又去问向菱是否有喝过楚后赏赐的汤药。

向菱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妾身身份低微，是不能有殿下的子嗣的。”

“那你到现在也是日日喝汤药吗？”赵雪樱追问。

向菱又沉默了许久，才含糊说道：“妾身服侍殿下之前，按规矩，喝了一碗汤药。”

陆芷沅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菱苍白的脸。

不能有殿下的子嗣，喝了一碗汤药。

也就是说那一碗汤药夺去了向菱做母亲的机会。

向菱勉强堆起笑，“娘娘待妾身还是不薄的，赏了妾身娘家一大笔银子，还同意殿下抬妾身为良娣。”

陆芷沅敏锐地注意到向菱眼中有泪光闪过，她念及自己的身子，生出同病相怜的悲凉，伸手去拉向菱的手。

向菱向她笑了笑，低下头去，不让她看到眼底加重的水汽。

三人进了清辉院，楚珮容因送庄宜去书院，同她们略说了几句话，就让赵雪樱和向菱先回去。

她们刚要出来，就看到长林进来对楚珮容道：“王妃，殿下说库房有上好的人参，让您拿去给贤妃娘娘。”

“殿下回来了吗？”楚珮容问道。

“回来了。”长林应道。

正在喝茶的陆芷沅余光瞥见赵雪樱站在门口处，显然是在听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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