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帝国极东。

永盛港，中洲大陆有名的北地暖水港。

港外交通枢纽处，一位身着白色军服的年轻女子正垂眸盯着一枚怀表，待机械指针指向她带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处，她抬头看了眼东侧远处的海岸线，眉头微微一皱。

“二哥不来了么？”

女子问。

“机首大人，时少爷已经带人去地下枢纽处迎接陛下的銮驾了……公主殿下也在车上。”

“……还在做无用功。”

女子收起怀表，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处，那是一条支撑起来的大臂，大臂脚下，一排白色的时家旗帜无精打采的垂落着，而白旗簇拥着的最高的旗杆上，一面帝国黑旗迎风猎猎。

“……嘁。”

女子嘴角抽动着扭过头，视线越过大臂，落在了远处斑驳的海岸线上，如同被油迹晕染过的海水异彩斑驳，涌动着将一些黏腻多彩的泡沫扑向海岸。

“距离陛下入境周转不足一个小时了，让岸防部队打起精神来，交接不能出任何问题……至少不能在我们的地盘出问题！”

“是，大人。”

副官点头，察觉到女子兴致不高，副官稍稍前倾身体，“小姐，交接清单上说，三号备份车上，有尤家那位带给您的礼物。”

“哦？是亦辉送的么？”

“正是。”

“清单拿来，我看一下。”

“是。”

随着副官离去，女子继续把玩起手中的怀表，似感到足踝一凉，她跺了跺脚，动身朝着大臂方向走去。

而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张无形的帷幕一角冒了个尖，旋即迅速没入地底。

地下两百米处，一张面积惊人的盾状巨帆如丝绸一般舞动着涟漪，顺带吸收着来自各个方向的中微子聚合体。

如果以‘中微子’视野观察的话，会发现组成这些聚合体的轻子物质，正以一种极为有序的方式互动、并传递着信息。

[好像是时家的那个时岁……]

[混沌演算太厉害了……]

[竟然不用跑，等着就可以……]

[……唔，我都没有头了，为什么还会头痛……]

一阵碎碎念后，信息流消停平静下来，只有一些轻微的涟漪扰动。

没一会儿，一个涟漪发展壮大起来。

[时间太早了，守义还没睡醒吧……]

[……]

[老公，你醒了吗？……呜呜，我的头好痛呀！]

信息流沉寂片刻，很快便跃动起来，膜状巨帆欢腾舞动，雀跃如实质。

几分钟后，沈语棠的倩影被拽入一片空间，她四顾一番，就见陈牧舟正面对着几个屏幕，摆弄着控制台。

“傻妞，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早说……”

陈牧舟埋头忙活着，抽空瞥了沈语棠一眼，“我不是设置了应急呼叫嘛，那又不是个摆设，遇到问题就用。”

“人家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

沈语棠走到陈牧舟身边，欠身钻进了他的臂弯，双手拥环，脑袋埋在他胸前。

“巧了这不是，我今晚通宵，等着开盲盒呢……”

陈牧舟rua了rua羊角，继续忙活一会，才问道，“现在咋样？还头疼吗？”

“……咦？”

沈语棠错愕抬眸，“不疼了？！老公……你也太神了吧。”

“神还是你神。”

陈牧舟看了眼蓝图的变化，不由咋舌：

他也纳闷沈语棠为什么头疼，但在看到033的算力配属情况后，他人傻了，

除了033权柄自带的标准算力外，沈语棠身上竟然还存在着额外的算力。

仔细一查，结果更令人震惊——这些算力竟然是沈语棠的‘自产’算力。

回看调用日志后，他发现，聚合体总量达到两部手机时，这部分额外的算力就出现了，它不只是纯算力，还带有对应的存储能力。

对于这个‘异常’，陈牧舟只想到了一个解释——沈语棠不停的吸收聚合体，这些额外的算力和储力，都是由聚合体带来的。

但两者底层‘制程逻辑’不同，这才导致以聚合体为身体的沈语棠头疼。

问了一嘴，果然，沈语棠的‘头痛感’，就是她从西北回来之后才有的。

追杀女帝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进行着聚合体的吸收，这才有头越来越痛的感觉。

“……聚合体这玩意，真的是被设计出来的？！”

陈牧舟直感觉细思极恐，这些来自微观的小东西形成的聚合物，竟然具备着完整的计算机式的结构，还是一个标准的‘冯·诺依曼’结构，沈语棠是控制器，负责输入输出，而聚合体专门为此提供了算力和存储支撑。

“这……这些多出来的算力，已经不是权柄的力量了吧？”

陈牧舟神色骇然，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三体人能加工出智子已经够离谱了，谁特么能加工中微子？！

看了眼无所事事玩头发的沈语棠，他收起思绪，起身拉着她走向空间深处，“小羊，既然头不疼了，那就来维护一下这片空间吧。”

“……我？维护？！”

沈语棠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头，不可置信的审视的陈牧舟。

惊愕过后，她苦着脸道，“这是人家梦主的地方，我……我怎么可以乱弄呀！”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陈牧舟咧嘴一笑，他抬手指了指蓝天白云，又指了指沈语棠的脑门，“这里不是梦界，这是‘司微’的‘里环境’。”

“……里环境？”

沈语棠不明所以。

“对，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她是属于你的‘梦界’。”

陈牧舟点头，“他之所以看起来像梦界，因为它底层是和梦界一样的‘蘑菇云’，你老公我为了治你的‘头痛’，统一了逻辑，刚刚部署好的。”

“……我，我的！”

沈语棠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怔了半晌，才讨笑似的吐了下舌头，“嘿嘿，我不会呀……”

“……不会？”

陈牧舟撇撇嘴，拉着沈语棠回到控制台前，“后台给你封装好了，不用管，你只管前台操作就好，就像是……玩一个建造或者换装游戏……”

“……这个我会。”

沈语棠上手摆弄一番，顿时眉开眼笑。

“模型你都不用捏，给你留了嵌合端口，需要啥素材，直接从盟约那边下载，全模型开放，那边设计师的最新款，你都可以拿来用……”

陈牧舟又补充一番，这才嘱咐道，“小羊，你先别塞进来太多东西，你的里环境用的是你多出来的算力和储力，所以比之盟约，还是太小了，而且还无法叠梦。”

“噢……”

沈语棠点头，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你的算力是成长型的，我也不知道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只能说……离谱！”

陈牧舟咋舌道。

可以说，这个‘里环境’，是在不占用033权柄算力的前提下，独立存在的。

理论上，只要沈语棠源源不断的吸收聚合体，它就会被不断的扩展，如果哪一天，它壮大的算力超过权柄本身，他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它的机制，在他看来仍旧成谜。

“人家才不担心呢……”

沈语棠揽住陈牧舟的胳膊，无所谓的笑道，“人家有老公。”

“嘿……你这丫头！”

陈牧舟挑眉，旋即板起脸来，“你自己的本事，吃不透像什么样子，该学还得学，建造游戏想玩好，也是需要点建模基础的，快过来练练手……”

“唔~~好吧。”

沈语棠点点头，在陈牧舟的‘监督’下，开始对这片‘蓝天白云’的白板空间进行优化。

随着她的操作，平面贴图逐渐变得立体，精致。

天清气朗，日暖云白……

徐徐清风吹过一片五彩的花海，漾起了缤纷的浪，一幢的三层独栋小楼出现在花海正中。

“守义，怎么样？”

沈语棠说着，拉起陈牧舟穿越花海，来到小楼的门厅之前。

“不错，有成为攻城狮的潜质……”

陈牧舟点头，沈语棠是有点‘小资文艺’范儿在身上的，这景色像极了她大学逃课时，对美好事物的幻想。

“我不想当程序员，我要当杀手！”

沈语棠正色道。

“……”

陈牧舟撇嘴，“……好，杀手羊，你开心就好。”

“嗯，守义，这是我在永定的家，我带你参观一下……”

沈语棠笑着点头，拉起陈牧舟的手，哼着小曲进入门厅，叽叽喳喳的介绍起来。

“……”

一路逛到三楼的露台，看到露台上的秋千床，陈牧舟面露恍然之色。

昔日在魅魔山洞时，他第一次进入沈语棠的梦境，他追，她逃，有一个场景就是这个露台。

那时她穿着真丝睡衣，贴着面膜，脚丫子嘚瑟的踢蹬着，一个劲的狂炫果盘。

“不愧是208w……”

陈牧舟发出了与上次一样的感慨，正想调侃些什么，却感觉掌心的小手紧了紧，沈语棠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转头看去，却见沈语棠泫然欲泣，难过的抿起嘴来。

“咋了小羊？”

话一问出口，陈牧舟就暗恼自己明知故问，他神色一柔，撤手将沈语棠带入怀中。

“守义，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钱给爸爸妈妈换的房子……我想爸爸妈妈了，呜呜……”

沈语棠哭出声来，娇俏的身姿在陈牧舟怀中轻颤。

“小羊……还记得我给你的记忆体吗？”

陈牧舟抬手为沈语棠顺着后背，顾自说道，“你现在有‘里环境’了，这里面的一切都属于你……你父母的记忆体也一样……”

“哪怕你不打算重塑记忆体，仅仅是把这些信息存储在你的聚合体上也好，包括你自己对父母的记忆，这样至少……永远不会遗忘……”

“……嗯。”

沈语棠哽咽着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付诸实践，

而陈牧舟也没再多说，只是按照梦界基于树洞的‘潜意识果实’的逻辑，给沈语棠的控制台添加上了同样的机制。

做完这些，他又温言细语的哄了会羊，沈语棠终于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蹭干净泪水，

下一刻，她闭上氤氲柔和、情意缱绻的眸子，抬起小脸，羽睫簌簌颤抖着噘起嘴来。

“……嗯？”

姿势维持了一会，沈语棠疑惑的睁开双眼，“老公，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

陈牧舟神色一怔，低头在沈语棠唇边浅啄了一下。

“……？！”

沈语棠眸中错愕尽显，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忽而想找个镜子照照。

“怎么了，小羊？”

陈牧舟不解问道。

“……”

沈语棠嘴角动了动，这才失声道，“……守义，你不是被强化了吗？为什么对我没反应？你不想吃羊藿吗？”

“不想。”

“……”

沈语棠哑口无言，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陈牧舟的脑袋，照着那张大嘴便狠狠的嘬了一口。

“现在呢？”

或许是缺氧了，沈语棠恋恋不舍放开，面色酡红。

“……小羊，我们是成年人了。”

陈牧舟明白了沈语棠所求，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神色平静的抬手指向天际。

“那里……怎么了？”

沈语棠抬眸望去，一脸不解。

“那里，是宇宙！”

“小羊，你有没有想过，宇宙为什么如此浩瀚？它的目的是什么？”

“蓝星为什么诞生文明？又为什么繁盛爆发？宇宙外面是什么？到底有没有平行宇宙……”

“……！！”

沈语棠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红唇张开，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抓住陈牧舟的胳膊，用力的摇晃了几下，“老公，你看看人家，人家可是魅魔欸！”

“小羊，不瞒你说，我已经从低级趣味中超脱了。”

陈牧舟拉起沈语棠的手，将之覆于胸前，沈语棠双目一亮，然而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她死死咬住嘴唇，表情失去管理。

“你感受到宁静了吗？这是我的禅定，是我灵魂的超脱。”

陈牧舟语重心长道，“思想是重子物质的千变万化中凝结出来的精粹，它超越了物质本身，也无须被物质所拘泥……老婆，我们要做灵魂的伴侣，你感受到我的禅意了吗？”

“啊？可我是轻子啊……”

沈语棠不甘的据理力争。

“……”

陈牧舟笑着摇头，“都一样，都是躯壳！”

“啊啊啊！”

沈语棠一脸惊恐，忽然抬手胡乱的抓了抓头发，“是谁？谁把我老公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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