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暖风开的足，仍觉脊椎骨有股寒气直往上蹿。

  当即打给谢映蓉，对方一接通，孟子陶张口就问：“让我去殡仪馆化妆，你没搞错吧？！”

  听出老板口气不佳，那边谢映蓉顿了下，急吼吼道：“子陶姐，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说这事儿。有个客户爱人因病过世，周五开遗体告别仪式，请你去帮他爱人化妆。”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谢映蓉，遗体化妆师和婚礼化妆师是他妈一回事吗？客户不了解，你还能不知道？！”孟子陶大为光火，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车内空气一瞬凝固。

  俞洄手扶方向盘，疑惑侧眸。

  后排肖玥和欣畅的聊天也戛然而止。

  孟子陶浑然未觉，揉着太阳穴缓和下语气，“谢映蓉，给我个理由。”

  “好的，好的。”

  对方犹如如蒙大赦，大气不敢喘飞快道，“客户的爱人生前是位着名舞蹈家。他们几年前结婚就是请你做的跟妆师，特别满意你化的新娘妆。”

  “客户的原话是，结婚那天是两个人最幸福的时刻，爱妻是最幸福时刻里最美丽的新娘，他希望能将这份美丽延续定格。亲戚朋友和舞迷来告别的时候，他相信，爱妻一定也希望能漂漂亮亮的和他们见面。”

  “我没给他确切答复，只说问题应该不大。你同意了，我会再给打他电话。”

  “谁给你的勇气说‘问题不大’？他两句话就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你了是吧。”

  “我讲过多少次，顾客不是上帝，你不用觉得低人一等。做买卖和谈恋爱一样，双方平等，合则来不合则去。客户选择你，你也可以选择客户，不是每笔生意都必须要做。”

  “你一时心软等于自找麻烦。我上回被蹭妆蹭到累死自己，你忘了？”

  讲到这里，孟子陶有些无奈，“以后如果再有这么特殊的约妆要求，你要提前和我商量。”

  “一定，一定。”谢映蓉以为有戏，小心翼翼征求她的意见，“子陶姐，那我回复客户，你可以去？”

  “我不去。”孟子陶直截了当拒绝，“我胆小，不敢给死人化妆。”

  “所以我选在十二点，阳气最旺的时候。”谢映蓉邀功似的。

  孟子陶气笑，“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她是不会帮她擦屁股的，转而严肃道，“你自己去跟客户解释。说服他找遗体化妆师，或者接受店里其他化妆师的服务。前提是，你有办法说服店里化妆师接这活。”

  谢映蓉：“子陶姐……”

  听那边犹犹豫豫，孟子陶没多余废话，干脆挂断手机。

  闭眼，头疼。

  刚发现她这位店长身上的闪光点，结果又给搞出新状况。

  旁边俞洄好像说了什么，孟子陶没听清。

  默了会儿，才睁开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可以陪你去。”俞洄重复。

  “为什么？”

  “找灵感。”

  这理由可比上次“陪相亲找灵感”靠谱多了。

  简直无懈可击。

  后面肖玥也附和：“去吧去吧，多刺激啊。”

  “不是你去，你当然觉得刺激。”孟子陶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翻日程安排。

  “我可以去啊。”

  肖玥从不跟钱过不去，开始毛遂自荐，“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直属师妹。虽然很多年没给别人化过妆，但技术还在呀。”

  她朝前伸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给我一万块，我去化。”

  “你怎么不去抢？”孟子陶一巴掌打掉，她全天跟妆也才四位数。

  “那客户开多少，你给我多少，行了吧？”肖玥打商量。

  “我也可以化，我不要钱。”俞洄突然插话道。

  “明抢啊！弟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肖玥老大不高兴，“要不要钱另说，你会化妆吗？”

  “我会画画。”道路拥堵，俞洄目不斜视，“我可以看视频自学。肯定没你们化得好，但我有优势，我不怕面对尸体。”

  “你怎么知道你不怕？”孟子陶奇怪。

  “我画过关于殡仪馆的小故事，有提前去实地观摩。”俞洄答。

  肖玥不服，继续努力争取，“我虽然没近距离接触过尸体，但我看过很多恐怖片，心理素质肯定是过硬的。只要不让我一个人和尸体面对面，我可以克服恐惧，很快适应。”

  俞洄：“敢看恐怖片和敢面对尸体，是两回事。”

  肖玥：“胆子大小不是重点。客户需要的是能化出完美妆容的专业化妆师，不是临时抱佛脚的新手。”

  俞洄：“心态稳不稳定会直接影响发挥。换个场所，我一定没法跟你比。但在殡仪馆，很难说。”

  肖玥：“心态再有波动，我技术毕竟摆在那里，差不到哪里去。”

  俞洄：“遗体和真人有很大区别。如果涉及到先修复再化妆，需要具备一定的人体和法医学知识。肖玥姐，我刚巧也创作过法医题材的小短篇，读过相关书籍。”

  肖玥：“弟弟，挺能忽悠啊。我是不懂那些科学知识，可我只需要负责化妆呀。修复工作可以交给殡仪馆的专业人士去完成。”

  “可以了，你们俩。”孟子陶比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她想不通，“你们脑子抽抽了吗，抢着给死人化妆。这活是谢映蓉揽的，她自己会处理。与你们无关，该干嘛干嘛，不要再争了！”

  斜睨俞洄，孟子陶又冷冷道：“不要以为你自告奋勇挑战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我就会觉得你很牛逼。”

  “还不要钱？自降身价迎合我，简直愚蠢透顶，一点也不帅！”

  俞洄抿唇，沉了脸。

  肖玥觉得她话有点重，忙笑着打圆场，“不至于，不至于。我和弟弟就是一片好心，想帮帮你。”

  孟子陶嗤笑，扭回头怼她，“屁大点事，我用得着你们帮忙吗？！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无能，这么不抗事儿吗？！”

  肖玥也默了，飘开眼神，假装望风景。

  训完他们，孟子陶转而睇向正襟危坐的欣畅，“看到没有，阿姨很凶的，不要再跟我耍小聪明！”

  经过一晚思考，孟子陶心里已有了答案。

  欣畅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她必须给她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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