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紧邻小区健身游乐角。

  白天被神兽占据，夜晚，是一处幽静的所在。

  俞洄单手揣兜，慢悠悠朝那边走过去。

  “弟弟好乖。”肖玥满心满眼的喜爱欣赏，“……身材棒长得帅，懂事贴心又有礼貌，还有才华，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唯独一个缺点——”

  嫌弃的指尖直怼孟子陶，“喜欢你这么个风流无情的女人。”

  “没见过世面呗，指着我一只羊毛薅。”孟子陶拧开瓶盖抿一口水。

  肖玥惊叫，“你觉得自己脏，配不上他！”

  孟子陶不恼，四两拨千斤，“祝你老公早日塌房。”

  “……”肖玥瞧出她不愿多聊，抹一把快被风干的眼泪，将话题扯回自己身上，“我初恋没发胖没谢顶，买单不手软，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气死我了。”

  “是啊。”喝凉水提神，孟子陶来了点精神头，从善如流，“如果我初恋搂一大美妞回国，我想必也不会开心。万一见面还得装社会人，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他能老婆孩子热炕头，我照样可以。”肖玥不服气，仰天长啸，“好男人都去哪里了，快来一个娶我啊！”

  孟子陶也跟着叫魂，“好男人你快来收了她吧。”

  “我不像她，我喜欢孩子，我想生。”求神拜佛似的，肖玥继续对天喊话，“好男人你再不来，我就要变高龄产妇了！”

  合格的闺蜜，必要时既能提供情绪价值，也能为你出谋划策。

  “也不是非要有男人。”孟子陶说，“你可以找一精子库，挑一最贵的，生一全世界最可爱的混血宝宝。”

  一个真敢讲，一个真敢想——

  “当单亲妈妈啊……”肖玥拖长尾音迟疑了，“赚钱养家，教育孩子，全一人来，会很辛苦吧。”

  孟子陶没接话。

  心里想着欣畅，举目健身角。

  俞洄在荡秋千，长腿伸直脚跟磕地，自上而下带动身子轻轻晃。

  今夜无月，只一盏细脚伶仃的路灯。

  人，灯，皆是一副悲喜撇清的样子。

  孟子陶收回视线，“请你吃甜筒？”

  肖玥，“好。”

  “等我。”

  感觉有人靠近，俞洄没看她，微仰脸一直看着阑珊苍穹。

  秋千慢悠，嘎吱嘎吱的响。

  孟子陶陪他站了会儿，“心情好点没？”

  俞洄眼里情绪很淡，“没。”

  “吃喜欢的东西会变好的。”孟子陶提议，“请你吃冰淇淋？”

  俞洄了无兴致，“不喜欢，不吃。”

  “不喜欢吗？”孟子陶疑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来着。什么零食都不喜欢，只喜欢可爱多。有一次连炫三只吃坏肚子，输液到很晚。”

  俞洄没接话。

  忽想起什么，双脚踩实稳住身子，铿锵道：“从明天开始，我也要送你花。”

  “你钱多烧得慌哦。”孟子陶轻笑，摊手，“花不完我帮你花，我最会花钱了。”

  俞洄当真将手机搁她掌心，“都在里面，你随便花。”

  “这么大方，漫画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吧。”孟子陶打趣，单手擎起手机，“解锁密码多少？我生日吗？”

  俞洄坦荡，“对。”

  “好没创意。”

  孟子陶无意窥人隐私，递还回去，“换你请我吃冰激凌。快走，肖玥等着呢。”

  俞洄没接手机，直接牵了她的手。

  比他的暖，借力支起一身懒骨。

  前面的人挣了挣，他舍不得放，索性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啪——

  被冷落的手机自戕在地上。

  屏幕沾了点灰扑扑的渣子，倒是结实，一点没坏。

  俞洄皱眉头捡起来，腾不出手擦，忍着嫌揣兜里，始终不肯松开女人的手。

  孟子陶无奈，“我又不会跑。”

  俞洄嘴犟，“你会。”

  “牵牵手就想当我男朋友啊。”孟子陶笑出声，没话找话故意逗他，“追我的男人太多，低招高招我都见过。如果你的段位只到‘用我生日做开机密码’的程度，我劝你知难而退，趁早换个女人追。”

  又来，又来！

  俞洄没吱声，五指捏合将她的手攥得越发紧。

  心里怨气升腾，却不做任何口舌还击。

  就像她不会在意他的感情一样，他也不在意她的轻蔑。

  早打定主意一条道走到黑，他认了。

  *

  礼服馆十点营业，老板准时到店。

  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品牌营销必须多管齐下。小红书的官方账号该更新了，孟子陶打算挑些近期试妆照做样片发平台。店长已经提前筛选出一批，只需优中选精。

  盛装纤秾看多了也容易审美疲劳，孟子陶精神不济，没一会儿便托着腮帮假思考真放空。

  睡眠严重不足，哈欠绵长，正想着要不要点杯咖啡提神，一缕浓郁香气探入鼻尖。

  想什么来什么，孟子陶笑意盈盈看向来人，“快离职了才想起来请我喝咖啡，看来我这个老板当得不合格啊。”

  “子陶姐，我脸皮薄，你再笑话我，我可脸红了。”赵思音与她相向而坐，用轻松说笑的口吻道出真心话，“本来想请你吃饭，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请了。”

  “我请，为你践行。”孟子陶爽利，“哪天走说一声，我好安排提前闭店，大家一起为你践行。”

  “工作交接还需要些时间。如果店里事多忙不过来，我再多留一两个月也行。”

  赵思音眼窝浅，话说一半已眼泛湿意，添了动容神色，“子陶姐，我知道你不爱听场面话，以前喊你师傅，你也不准。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师傅，你教会我的我都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也都记着。”

  “我发火骂你那些词儿，你更要记着，以后教训员工用得上。”

  孟子陶最怕美人垂泪，用幽默稀释煽情，知道对方心怀歉疚，又用市侩化解她的心结，“你是我店里的招牌礼服师，我不对你好，我就是跟钱过不去。我可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对你越好，我挣得越多。”

  赵思音连连摇头，忙解释，“不是的，子陶姐，是我言而无信，曾经答应过——”

  “不是就别走啊，继续帮我挣大钱。”孟子陶笑着截断她话音，端起咖啡示意，“行啦，人往高处走，我支持你。未来老板，创业不易，好好干！”

  纸杯相碰，赵思音噙着泪，“子陶姐，我一定会的！”

  聚散终有时，哪行都一样。

  孟子陶不收徒，遇到真喜欢这行的新人，照样倾囊相授。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老话她从来不信，行业繁荣，永远靠的是人才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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